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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峰和潘雷对视一眼。
若能亲眼看着齐子蛰因别事, 死于别人手中,自是乐见其成。 毕竟武安侯也不是好惹的。 将来若叫武安侯查到齐子蛰死于他们之手,总是一个隐祸。 齐子蛰因与魏家妇有私, 死于魏氏族人之手,则他们可撇得干干净净。 朱峰道:“有几句话问你们, 若老老实实回答, 没有虚言, 自然成全你们,让人领你们回魏氏祠堂, 死在一起。”潘雷则威吓李丹青,“若有虚言, 则将你们挫骨扬灰,用符镇压了, 叫你们死后不得轮回,永世不得相见。”
李丹青哭着道:“我定说实话。”
又道:“求大人给子蛰止止血,他断臂处那样流血法,很快会死的。”
潘雷也怕齐子蛰就此死了,一时拿着金创药上前, 拨了瓶盖, 在他背上箭伤处和断臂处洒药粉。 药粉是大内御医所制, 药效极强。 很快,齐子蛰断臂便不再渗血。 朱峰朝潘雷道:“将他们两人分开审问, 若有虚言, 自然对不上。”
李丹青马上看向齐子蛰方向道:“尔言……” 顿一下,接着道:“子蛰, 我不要被挫骨扬灰, 大人问什么, 你都说实话呀。”
齐子蛰答道:“好。”
朱峰过去,拎了李丹青的衣领,把她拎到隔壁房间。 看着女子绝色容貌,朱峰稍稍理解了齐子蛰。 逃亡路上,遇见一个绝色可心人,是最容易沦陷的。 他问道:“李丹娘,你是如何与齐子蛰结识的,又为何要私奔?”
李丹青答道:“魏家三娘在山坡下救了子蛰,带回魏家,因子蛰失忆,忘记前事,我怜惜他,嘘寒问暖,便生了情……” “昨晚,我们在一起。今日魏二郎带着人破门,捉了我们一个现场。”
“我们眼见事败,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私奔了。”
朱峰仔细听完,不动声色问道:“子蛰何时失忆,什么时候记起以前的事?”
李丹青道:“他现在还没有记起以前的事。”
朱峰:“哪你如何得知他原名叫齐子蛰?”
李丹青道:“他有一块玉佩,上面刻着齐字,我便猜他姓齐。”
“他晚上时常做噩梦,有一回,梦见有人追杀他,那人一边追一边喊他子蛰。”
“他醒来,便认定自己原名叫齐子蛰。”
李丹青说到这里,带泪问道:“敢问大人,为何要追杀子蛰?他到底犯了何事?”
朱峰冷冷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话峰再一转,“齐子蛰除了自己名字,还记起了什么?你仔细想一想。”
“好好想,全部说出来,如此,才能让你们死在一起。”
李丹青使劲想了想,嗯,还有一个漏洞。 在路上碰见郭靖安,很熟稔说了话。 朱峰若见过郭靖安,此事就不好解释。 她开口道:“除了名字,子蛰还做过另一个梦,梦见和一个叫郭靖安的人喝酒。醒来,犹记得对方相貌。”
“适才我们骑马过来,路上碰见郭靖安了。”
“子蛰为了确认自己做的梦,拦下郭靖安问了一句话,问他城门有多少人守着。”
“郭靖安果然认得子蛰,很熟稔说话。”
“子蛰本要跟他打听自己的事,又怕魏家人很快追来,到底是策马跑了。”
“别的真没有了。”
朱峰点了点头。 他过来城门时,路上遇着郭靖安,是拦下郭靖安问话。 郭靖安有问必答,还透露,说刚见过齐子蛰。 此处,倒是对得上。 另一头,潘雷审问齐子蛰。 齐子蛰假装太虚弱,无法立即开口回答。 脑子里却回放李丹青适才说过的话。 她喊子蛰之前,先喊了“尔言”,还提及,要说实话。 也是,只有说实话,才能完全对上话。 还有,没有轮回的话,他现下是不知道自己身世的。 他失忆了嘛。 齐子蛰整理思路,开始回答潘雷的话。 “我被魏家三娘所救,因失忆,暂居魏家。”
“魏三娘给我起名,叫尔言。”
“知道自己真名,是因为有一回做梦,梦见有人追杀我,一边追一边喊齐子蛰,且我有一块玉佩,上面刻着齐字,因猜测,我真名叫齐子蛰。”
“尔言这个名字,是魏三娘起的,丹娘不爱喊,就喜欢喊我真名。”
“我时常做噩梦。”
“梦里追杀我的人,本面目模糊,但一见着你们,我便知道,你们便是梦里追杀我的人。”
“敢问大人,为何追杀我?我犯了何事?我是哪里人?”
潘雷自然不答齐子蛰的话。 他继续审问。 “记得自己父亲是谁吗?”
“记得自己得罪过谁吗?”
齐子蛰摇头,“除了名字,别的记不得了。”
潘雷凝视他,“在石龙镇,可见到京城人?”
齐子蛰:嗯,套话呢。 突然一惊,遇见郭靖安这件事…… 他想了好一会道:“今日见到郭靖安,他应该是京城人。”
“本不认得的,有一回梦见了……,料不到他相貌跟梦中一模一样。”
在问了两刻钟后,齐子蛰声息渐低,气力全无,昏了过去。 潘雷让人给他灌水,又塞了一颗补血丸进他嘴里,探了探气,知道还活着,方松了口气。 稍迟,潘雷和朱峰见面,互通对方审问结果。 两人一一印证,终于确认,齐子蛰和李丹青说的,全是实话。 且也确认另一件事,齐子蛰失忆了,全然不记得前事。 自然,也记不起曾得罪过秦王。 朱峰马上喊进孙校尉,交代道:“你让人去通知魏家,说今早有女子和男子策马奔出城门,马翻了,男子女子受了伤。现问得女子是魏家妇,请他们来领回去。”
孙校尉应声下去了。 潘雷道:“严老大还没回来,你私做主张,不怕……” 朱峰打断他的话道:“齐子蛰快要死了,须赶紧让魏家人来领走,至于严老大那儿,我自会解释。”
李丹青迷迷糊糊的,感觉很倦。 这一轮一轮的,就是逃不掉,叫人心灰。 且今日,亲眼目睹齐子蛰手臂被砍断。 那得多痛啊! 若有下一轮,要怎么走呢? 为什么说若? 是因为齐子蛰中箭,断臂,失血过多,不一定能撑到晚上沉塘时间。 他就此死了,这个轮回,可能也就结束了。 李丹青心里绞痛起来。 总归是一起沉过四次塘,有过四次生死交情的人。 想着他会死,心里就绞痛。 今日血腥,米水未进。 特别倦。 李丹青昏了过去。 她再度醒来时,听见一个声音道:“没错,她是魏家妇李丹娘。”
哦,是季同的声音。 李丹青莫名一喜,魏季同来了,她和齐子蛰能回祠堂了。 接着悲伤,先前数轮,一意要避开魏氏诸人,料不到现下听见魏季同的声音,竟松了口气。 李丹青心下一松,又昏了过去。 等她再度醒来,已置身魏氏祠堂中。 如前面数轮那样,族长带着季同,开始审问他们。 先是人证,接着物证。 再然后,让他们签字画押。 李丹青只想快点完事,安安静静养一下神。 她乖顺签字画押,再转头去看齐子蛰。 齐子蛰断了右臂,只好改用左手拿笔,歪歪扭扭签字画押。 李丹青哭了。 魏凌希今早被刺伤,心下对齐子蛰恨之入骨。 待得午后,听闻季同找到齐子蛰和李丹青,已押进祠堂,不顾有伤,硬是让杨飞羽送他过去祠堂。 他要审问齐子蛰。 见到齐子蛰那一刻,魏凌希失语了。 齐子蛰断臂,伤得极重,奄奄一息,让人恨不起来了。 魏三娘见到齐子蛰的惨状,却是哭得惊天动地。 “是谁断你的手臂?”
季同答她道:“尔言带着李丹娘硬闯城门,剑刺城守,先伤了人。”
“朱爷协助城守制服尔言,打斗间,互伤了手臂。”
魏三娘便怒目去看朱峰。 季同上前,挡住她视线,喝斥道:“朱兄有官职在身的,不得无礼。”
魏三娘咬着牙,收回视线,另去看李丹青。 她一股愤恨涌上来,瞬间拨刀去戳李丹青的脸。 “都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迷惑他,他如何会走到这一步?是你害了他。”
李丹青嘴里被塞了手帕子,叫不出来,只心下惨叫。 啊,再次被戳脸…… 谁来阻止魏三娘这个疯子! 到底还是魏凌希制止了魏三娘。 喝斥道:“嫂子早知道错了,今早一见我们,她就要撞墙自杀。”
“是尔言挟持了她,不是她要跟尔言走。”
“嫂子做错事,该沉塘,但不该被戳脸。”
“我知道你喜欢嫂子。”
魏三娘揭破魏凌希的隐秘。
“胡说什么?”魏凌希阴着脸,一面去看李丹青。
李丹青抬起血糊糊的脸,看向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魏凌希一阵心酸,魂牵梦绕的心上人,成了这模样。 他走过去,取下李丹青嘴里的手帕子,问道:“嫂子有何话要说?”李丹青忍着脸上剧痛道:“你知道,我是清白的。”
魏凌希移开视线,没有接话。 李丹青一说话,脸上便渗血,痛得“嘶”一声,顿一下,接着道:“你也知道,尔言是无辜的。”
她提出要求道:“我想跟尔言说两句话,请他不要恨我。”
魏凌希俯头看李丹青,心下一股凄酸,终是点了点头。 他过去掏出齐子蛰嘴里的手帕子,用手拎着他衣领,扯了扯道:“醒醒!”
齐子蛰半昏迷中听得声音,睁开了眼睛。 魏凌希道:“嫂子有话要跟你说。”
齐子蛰便奋力抬头,看向李丹青。 李丹青伸舌头,舔`舔唇边的血,只觉粘稠、涩,苦,咸。 就此罢休,认输,由命运安排吗? 不! 她道:“子蛰,我饿了,想吃一碗面条。”
齐子蛰挣扎着发出声音。 声音嘶哑,语调却极温柔。 “好,下一轮,我们先去老丈家里吃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