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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长?
汪仁直起腰来,笑语晏晏,温声回禀:“皇上,燕大人虽曾同奴才略略提过这事,却并不曾明言这仙长人在哪里,先前只说,似要云游而去。”他顿也不顿,随口胡诌着。 肃方帝为何突然提起什么仙长来,又扯上了燕淮同他,他这个当事人却是丁点不明情况。这话不说是错,应着他的话说多了,必然也是个错。汪仁在捡起碎瓷的瞬间,便想出了云游之事来。 既是将将就要得道的道人,云游四海,自是再正常不过。 哪怕不日这道人就能出现在肃方帝眼前,他到时也可说,道人这是云游归来了。 果然,肃方帝听了这话,并不作他想,只当真来听。他眉宇间的焦躁之色愈盛,将案上堆积得高高的奏章抓在手中,在案上摔得“怦怦”作响,口中道:“云游?把人给朕找回来!立刻就找回来!”
汪仁弯腰,“喏。”
“哗啦”一声,肃方帝忽然将案上的奏章尽数扫到了地上,然后一把站起身来,喘着粗气厉声道,“快,要快!”
说话间,他面上急色毫不遮掩,俱是展露无遗。 汪仁不由微微愕然。 眼前的肃方帝,就这般瞧着,倒是同昔年庆隆帝临近大限时,颇有几分相似。 穿着缂金蓝云青龙白狐皮龙衮的肃方帝两手撑着宽大的书案,气喘吁吁地站在后头,身上的衣裳似乎空荡荡的,有些不合身起来。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帝王的衣裳,如何会有不合身的? 可但凡是个明眼人就一定能看出来,此时此刻肃方帝身上的衣裳,的确大了些。 肃方帝身形高大,眉目磊落,眼神深邃,原先同庆隆帝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故去的庆隆帝在自己的这个弟弟跟前,看上去就显得虚弱无力,没有男子该有的英雄气概,也缺乏帝王应有的气。 然而这一切在肃方帝身上,都是明明白白存在的。 曾几何时,新换上龙袍的肃方帝,比历代来的任何一个纪家皇帝都更有气势,更像是位与生俱来的帝王。 就连汪仁都不得不承认,肃方帝是该当皇帝的,也委实当了一段日子的好皇帝。 只可惜了,也不知是不是纪家的风水不佳,这么多位皇帝,画像挂了满满当当一室,竟就没有一个是寿终正寝,长命安康的。 汪仁垂眸暗自讥笑,依他看,只怕肃方帝的命也是长不了。 眼前一声声催促他快去寻那劳什子仙长的肃方帝,面容消瘦,眼下青影重重,大声说句话也要喘上半天,哪里还有一分过去的模样。 谁能想到,他先前是个英武伟岸的男子。 汪仁仔细应了他的话,微微躬着身,后退着离了肃方帝的视线。 出了御书房的门,迎着扑面而来的寒风,汪仁并没有立即出宫去帮肃方帝寻那踪影不知的道人,而是打发了几个人往宁嫔住着的纯禧宫去。 肃方帝是从宁嫔那出来后,提出的要见燕淮,但其实他想见的人,却是燕淮曾经提起过的道士。 思忖间,汪仁心中已有了数。 片刻,一个小太监匆匆回来,背着风悄声同他道:“启禀印公,当值的内侍说,皇上发了好大一场火,宁嫔娘娘吓得直哭。据闻是因了床笫之欢,不知怎地惹了皇上生气。”
皇帝召了嫔妃侍寝,边上原就该有当值的内侍伺候着。 但肃方帝不喜这规矩,硬生生将老祖宗的规矩都给废了,而今只准让人在外头伺候着,旁的是一概不准他们多嘴。 他不分昼夜地贪欢,早早没了所谓的节制。 朝堂之上,不乏忠心耿耿,一心为主的官员。 其中尤以当年拥护肃方帝即位的几人为首。于是,他们便推举了其中资历最长,最得肃方帝敬重的出面来谏言。 然而谁知,这不说倒罢,一说之下肃方帝恼火至极,竟是全然不顾民心臣心,立即就发话要将这老匹夫发落了。 这可是在朝野中颇有声望的几朝元老,素日肃方帝见了他,也是恭敬有加,何时指着他的鼻子这般训斥过。 其当下便给肃方帝“扑通”一声跪下了,磕头劝谏,妄图力挽狂澜,将肃方帝敲打惊醒。 不曾想,说了不过三句话,肃方帝便起身断喝,让人将他拉出去砍了! 朝野震动,天下哗然。 肃方帝砍完了人,倒又清醒了片刻,愁眉苦脸地将自己在书房中关了半日,给那老东西捏造了个大不敬之罪,又兼贪赃舞弊,好歹给这事寻了个由头,勉强敷衍了过去。 满朝文武百官,当然也都知道这些罪名,全是无稽之谈。 但是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一时间谁也不敢再吭声。 一来二去,肃方帝的日子,愈发的不成样子了。 皇贵妃先前倒也苦口婆心地劝说过几回,肃方帝一开始也听进了耳朵里,但到底没熬住几日,反倒是憋了几日心情焦躁,浑身戾气。过得几日,当皇贵妃特地去求见他商谈公主的婚事时,他漫不经心地听了几句,便要皇贵妃就地伺候他,做那荒唐事。 皇贵妃大惊失色,如何敢答应。 肃方帝便冷笑,将皇贵妃的衣襟都拉得散开了去,肆意地抓了一把她胸前的丰腴。 面对陡然间变得粗鄙凶戾的帝王,皇贵妃失了神。 一个好好的人,怎么能变成这样? 自此以后,二人再不曾谈论起惠和公主的婚事。 皇贵妃也蜗居深宫,久不劝谏肃方帝,皆随他去。 然则纵.欲伤身,肃方帝强健的身子,渐渐被掏空,衰弱了下去。 他头脑清明的时候越来越少,一日大半时光都耽于酒色,精神变得极差,敏感至极,见什么都不顺心,身边伺候的宫人内侍,没几个不曾被他训斥责骂过的,掉了脑袋的人数也在日渐壮大。 就连偶尔小润子来汪仁这回话,说起这些事,也是沉着脸,心有余悸。 汪仁迎风而立,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天色,喃喃自语:“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却想着要走歪门邪道……竟也是个扶不起的……” 自打淑太妃的事了结后,汪仁对继续在肃方帝身上动手脚没了什么兴趣。 他虽然任意妄为,连帝位更迭也敢操控,连引诱肃方帝叔嫂乱.伦也拿来当乐子,但是他绝不会在眼下这个当口就让肃方帝下台。 肃方帝膝下年纪最大的皇子尚不过总角小童,若肃方帝死了,年幼的皇子即位,天下必定不稳。到那时,不论他是辅佐幼帝还是转投虎视眈眈的诸王,都是一场费力气的苦活。 他一日光花在净手上的时间就不知要几何,哪里还有空专程考虑一切重头再来一回。 不过短短几十年的人生,于权势钱财玩弄“棋子”之外,他终于也找到了旁的乐趣,可不想立即就要收敛心思投入到这些索然无味的事上去。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将一旁恭敬候着的小太监打发了下去,自回东厂去。 缓步前行着,他掩袖,重重咳嗽了两声。 余毒拔尽,却还是伤了他的身子,需要时日复原。 雨夜里,他虽拿下了燕淮,却也中了他的招。也正是如此,将人关进东厂后,他才起了兴要拿燕淮试药。仗着自己百毒不侵,竟一连让他中了两次毒,不试出那第一百零一种毒来,难泄他心头之恨! 广袖垂下,他依旧不疾不徐地沿着长廊走着。 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他才慢吞吞地回到东厂,趁着无人之时暗自揉了揉后腰的伤口,上头的痂结得很慢,时不时就要冒出来疼上一疼。 他站在地牢入口处,莫名有些心烦意乱起来,被个可以当自己儿子的小子当成猴耍了一把,他着实高兴不起来。 可偏生他不知燕淮究竟同肃方帝透露了多少,是否提及了那道士的身形样貌,甚至于没准已经给肃方帝看过了画像……因而他无法随意寻个道士入宫用来应付肃方帝。 汪仁皱了皱眉,转身离开了地牢,回到自己那四壁都被厚重帷幕团团遮住的屋子里。 身下的椅子他坐过千百遍,今次坐起来,却似乎尤为不舒坦。 他冷着脸唤小六去把燕淮从地牢里带过来。 小六应喏。 人正要走,汪仁忽然想起谢姝宁来,一炷香的时间早过,这会按理应当已到北城了,遂问:“谢八小姐可已回了北城?”
小六略一想,斟酌着道:“小的按照您的吩咐悄悄派了人跟了上去,八小姐却似乎早有预料。她并不曾回北城,而进了成国公府。下车之际,八小姐对着虚空说了句,不必跟着了……” 汪仁掏出块帕子来,仔仔细细从指尖到指缝擦拭着,斥了句:“一个不会武的弱质女流竟也能发现你们的身影?”
“小的知罪。”
小六急忙告罪,心里却在想,照您的性子,必然会派人跟着,人八小姐那分明是猜到的……
汪仁摆摆手:“先去地牢将人带来吧。”小六应声而去。 片刻后,小六押了人上来。 燕淮入内,站在暖如仲春的室内,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汪仁瞧见,斜睨他一眼,讥道:“这会知道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