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盛临川说出这句，余未晚顿时宕机般愣在原地。但只是愣了短暂的一瞬，她就扬起了一抹浅笑：话语轻软地说：“盛先生，你真是会开玩笑。”

是的，这肯定只是一个无聊的玩笑。她跟他这次才不过见了几面，就算十年前在疗养院里短暂的接触过一个月。可这已经过去十年了。他没有任何道理会对她这个旧相识有这么大的爱意。所以，只能是玩笑，和同情。他应该已经把她的事情调查清楚了，同情她近乎家破人亡；同情她被丈夫欺骗，净身出户；同情她身患绝症，命不久矣。她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也加深了些，带着几分感慨：“其实，这两次见面后我一直想说，盛先生，你和十年前比，变化也挺大的。在疗养院的时候，我记得你很少笑，也不爱笑，寡言少语，冷淡的像个透明人。没想到，十年后你会变得这么温柔热情，又风趣幽默。”

“你觉得我是玩笑吗？”

盛临川维持着打开木匣的姿势，眸色认真地看着她。余未晚也还是微笑，“我觉得是。”

她说完这句，低下头，开始从包里翻出修画要用的工具，一边道，“众城集团盘活，需要至少三个亿的资金注入。你只是华光医药总负责人，但不是董事长，华光赚的钱并不都是你的。三个亿不是小数目，而且……我也不适合做谁的女朋友。”

“晚晚……”盛临川要说什么，却被她轻声打断：“一个身患重病的人，不适合做任何人的女友。我知道你说这句话，只是出于同情，我知道你心好，看不得以前的朋友受苦受难。谢谢你，还能这种情况下和我开玩笑。”

盛临川马上道：“如果不是……”“它只能是个玩笑。”

余未晚急急地说出这句，捏着手里的竹刀，“我知道你担心我又会被陆野欺骗，其实不会的，因为我也没相信他。”

“你大哥的病例我看过，脑前额两次出血，脑干处也有淤血压迫神经，导致病人重度昏迷，淤血不适于开刀，需要自行吸收消散，这也是你大哥苏醒时间不确定的原因。”

盛临川忽然换了话题，脸上没有笑容，神情严谨地继续说，“乐观猜测，或许半个月后人就苏醒了，但也有可能需要半年。”

“……”半年吗？这比当初主治医生告诉她的时间还要久。盛临川看着她，温润的双眼中流露着关心：“而且我私下里找高副院长查过icu的监控，发现总是有陌生人会在你哥病房外不定时出现，监视，而不是正常的探视。这种感觉很不好，说不定就会出现什么危险，还是先转院。”

“转院？”

余未晚脸上的笑容变得苦涩，“我也想转院。当初我大哥出事的时候，我就想转院，但那个时候大哥身体条件不允许，已经没办法出市，而且我家那个时候也资金短缺……况且调配医疗救护机，不是有钱就可以做到的，还要有关系。”

她何尝不想给大哥还更好的救治环境，脱离繁夜这边的监控，这样也能少一重威胁。可申请调医疗救护机，除了钱，还要关系，人脉。医疗费及需要向空管局申请专业的飞机航线。她去申请，也一定会被繁夜察觉意图，只要繁夜一个眼神传递给冯乘，她的申请必然会失败。她们家已经没有能力调专业的医疗飞机运走大哥到京都的医院，只能选择在本市花重金请专家过来会诊。可即便这样，她也没能力把大哥唤醒。而现在，繁夜和陆野都顶着，她更加不可能给大哥办转院了。“以前是以前。以前我没回来，我不知道你家这些事情，但现在，我们重新遇见了，作为故友，我认为我有义务帮你。”

在她心虚复杂的时候，面前的盛临川还在开口，语气关切且认真。余未晚抬眼看向他，微微摇头：“你是想说，你会帮我办理转院？没那么容易的。”

繁夜和陆野，都在盯着。都知道她现在极为看重大哥。这么好的一个威胁用具摆在这里，怎么会让大哥轻易离开。盛临川好像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轻声说：“对于别人来说，想让你大哥转院是很难。但对于专业的医师来说，就很简单。”

“怎么个简单法？”

“我会跟高副院长说，让他开具一份转院通知，就说你大哥的脑干受损部位，需要用更高端的仪器来辅助治疗，促进苏醒，这仪器在全世界只有几个地方有，技术垄断，造价上亿，而离你大哥最近的地方，只有香港瑞辉医院有这种仪器。”

“你是说，把握大哥转到香港那边？”

“是的。我说的这些也是业内公开的事实，就算是陆野，或者那位繁总不信高副院长的话，只要一查也能查到。这种仪器还不好买，仪器生产商在M国，需要提前预定三年，并且通过生产商的实地考核，才决定是否售卖。”

“就是说，繁夜和陆野有钱，也搞不定这件事？”

“很难搞定。”

盛临川用力颔首，目光如炬地看着她：“晚晚，这是能把你大哥从陆野他们眼皮子底下转走的最合适的理由。到了香港那边，他们的手就算再长，那边法律和内地不同，他们总要忌惮几分。”

她有些心动，“那……这么操作下来，联系医院，加上调医疗费及……一共需要多少钱？”

“钱的事情你先不要考虑，先把你大哥救醒再说。”

盛临川的面部线条收紧了几分，少有的严肃，“继续让你大哥在三医院，危险不说，苏醒几率也很渺茫。”

沉默了几秒，余未晚看着眼前这个温润和煦的男人，无比真诚地张开嘴，说：“谢谢。”

“这话，也该是我说给你。”

“为什么？”

“因为……”盛临川嘴角忽然朝下撇了撇，“十年前在疗养院的时候，我是想自杀的。是你那时每天缠着我，和我说话，给我看你的卡通画，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也不是那么糟糕。”

她微怔了下，尴尬地眨了眨眼：“……是吗，我那个时候，其实也是听我心理医生的指导，特意找男生沟通，说是这样可以保持和男生的正常交流，不至于失去和异性的对话能力。”

“是吗？”

严肃的脸孔一僵，盛临川转眼间又笑出声，“哈，没关系，看来我们那会算是双向治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