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一经抛出，狂躁的余国军短暂的愣了一下，但是下一秒就又是那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双目赤红，目眦欲裂地瞪着她，“你有什么资格问？余未晚，你有什么资格问我做了多少亏心事？”

他低声咆哮完这句，又俯下身拿起旁边散落在地上的几份报纸揉成一团，朝她脸上扔去。报纸砸到脑袋上不疼，只是爸爸的样子让她看的胆战心惊，但没有退缩，还是立在原地，对上爸爸盛怒的目光，轻声说：“我在来之前，陆野告诉我，说你的案子还在调查，不光查出了贪腐问题，还又查出了‘几条人命’。他说，涉及到了人命案，这就不仅仅是贪污，或者腐败的问题了，就不止是个人作风问题了，会上升到‘涉.黑’，一旦打成涉黑，最高是可以判处死刑的……”她放低声音，但每一个字都咬的极其清晰，话里透着一丝哀求：“所以，爸爸，在华阴县的时候，在你没当上市长之前，你到底是怎么上位成功的，你到底做什么？在你做过的那些事情里，你有没有，有没有伤害到繁夜的什么亲友？”

不然，她实在想不通，繁夜为什么会如此痛恨、折磨自己和余家的理由是什么。难道真的就是只是因为不对等的婚姻，因为受到了逼迫，所以成功之后，要对岳父一家赶尽杀绝？“是，我是做过亏心事，我是手脚不干净过……”余国军已经扔光了手里的报纸，身躯已经没有从前那般伟岸，脊背略有岣嵝，但还是比余未晚高出半头，步履混乱地走到她身边，发红的眼睛紧盯着她，悻悻地说，“可我当初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大哥，为了你们三个？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没有我做一些手脚，就靠呆在那个贫困县，吃那点该死的工资，能干什么事儿？”

爸爸他终于承认了！一直心有怀疑的事情，终于在此刻爸爸口中得到证实，余未晚的心中一震，惊疑不定地看着爸爸：“爸？可是，那个时候妈妈已经在做生意了，虽然那个时候还不是很富裕，但足够咱们一家人生活了啊。”

“足够？那不就是靠你妈养家？那其他人怎么看我？我在家族里怎么抬得起头来？”

余国军步伐没停，已经气势汹汹的走到了余未晚面前，一双眼睛带着血丝和怒气，直直地瞪着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阴郁又暴怒地爸爸，余未晚心里已经在害怕，疑惑也更多了：“什么叫抬起的头？妈妈从来没有说过你工资的话题，而且你们是夫妻，不管她在生意上挣多少钱，都是咱们一家人的，为什么还要分的这么清楚？”

“生意？”

余国军满脸阴霾的摇摇头，“没有我在机关单位里帮她走动，你以为在那个年代，她的生意会这么好做？”

“……”余未晚僵住。余国军的嘴角逐渐咧开，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那个年代，才刚刚过了买油要油票，买粮要粮票的年代，全国的供销xi统才倒闭没多久，那么多人下岗，那么多人都想做生意干买卖，没有我给你妈从中运作，她的的公司执照都办不下来！没有我拼了命的往上爬，你妈的公司能从组装自行车的小作坊开成正规公司吗？”

“爸……”余未晚刚张嘴，就被余国军厉声打断：“我是做了亏心事，可我得在那一缸子黑水里往上爬，只有往上爬，我，还有咱们这个家才有出路！那就是个大染缸，进去了，总要染出个颜色来，就算我不做，也有别人来做！那些款项，我不贪，也会有别人贪？有几个是真的两袖清风，不图名还不图利的？”

她微微摇头，不可置信地说：“可就算这样，你拿了那些钱，为什么还要害人命……”上次，爸爸说起这些的时候，还面带惭愧，但现在提起他做的那些旧事，他现在已经是理直气壮……为什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没见，她的父亲可以改变这么多？这次的态度，才是爸爸真实的想法？“那是他们站错了队！放在古代，这叫党羽纷争，历朝历代，哪一朝的党争没死过人？他们站错对，跟错人，那个时代背景下，他们是死在了自己的无知上，明明可以放他们一马，却非要对矿产开发的问题争执不休。他们太保守了，思想陈旧迂腐，不肯同意开矿采铁，守着一座金山受穷，我们不是没有给他们机会，是他们自己不要！”

余国军再次打断她的话，声音更大，“至于人命……做事必有牺牲，他们只不过是在大局面前不被牺牲掉了，是他们自杀，意外，导致的死亡！”

“……自杀？意外？”

她眼底的疑惑只增不减，一个人自杀，一个人出意外，这叫巧合。但陆野说了，是‘几条人命’！那也都是自杀，是意外而死的吗？“就算我做了恶，让他们审，让他们拿出证据判，轮不到你这个丫头来这里质问我，教训我！”

余国军低吼了一句，带着手铐的双手并在一起，对着余未晚的肩膀使劲推搡了一下，“你滚，我不要看到你。咱们家现在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你滚！”

说着，又连续抬手推搡了余未晚数下。就算余国军已经不如之前强壮，也依然把余未晚推的连退了数步，几乎退到了房间门口。“我是贪了，但我不后悔，咱们家的退路我也早就想好了，但是没想到……”一直愤怒的余国军说到这句的时候，突然神情哀恸，眼神心痛又绝望。看的余未晚也一阵揪心，就在她想要开口劝慰爸爸的时候，却看见爸爸再一次抬手，一边拧开房门，一边用身子撞她的肩膀把她往门外推，“滚，赶紧滚，要是你还有良心，就照顾好你大哥！别再来见我！”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房门拉开，她被撞出了门外，可后背却在退出房间的同时撞到了一堵结实的墙壁。正欲关门的余国军也脸色骤变，低喃出两个字：“繁夜……”繁夜？余未晚身子一僵，这么说自己后背撞上的是繁夜？他这个时候来是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