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走了没多久,贾丰就领着于师傅来干活了。这下最开心的要数振家,端茶倒水搭下手忙的不亦乐乎。
余振生惦记栓子的事,眼瞅着快到中午了,便准备出去买些吃的回来顺便去铺子看看那边的情况。 正要出门就见杨四丫挎着拦着挺着肚子来了,她站在门口叫着贾丰的名字,直到看到贾丰从余振家房里出来,这才放心的笑了笑。 “呦,嫂子来了。”余振生和贾丰前后脚走到院门口,这么直接走不大礼貌,就算自己不喜欢和杨四丫多打交道总要给贾丰和杨五些面子,于是就象征性的打了个招呼。
“振生,我给你贾大哥送饭来了,你这是要出去啊?!”“你这大着肚子就别来回跑了。”
贾丰紧走进步伸手去拿杨四丫挎着的篮子。
“嗯,快到中午了,我去弄点吃的去。”杨四丫正在院门口,刚好挡住了余振生的去路,而她没有打算让路的意思,反而笑着说道:“不用去弄,我做的都多你们几个的都够。”
“那多不好意思,我再添点菜!”
余振生想着这么说杨四丫该让开门了吧,可看着杨四丫仍纹丝未动。
“你先别急着走,贾大哥你把饭菜拿进去我有几句话问振生。”贾丰乐呵的说着好嘞,转头背对着杨四丫对余振生挤眉弄眼的好像在说什么。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余振生本来心情也不大好,看贾丰回了屋,自己和杨四丫这么站着又觉得有些尴尬便开口问道。
“振生,你也知道群青那铺子这段时间要歇菜,我们这一家老小都张着嘴等着吃饭,贾丰跑你这来帮忙他说了你给出工钱,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啊?”杨四丫盯着余振生等着他的回答。
“有这么回事,说好的就打个书柜,料我出一天的活,按市价给贾大哥两块钱。”余振生从兜里掏出钱数出两块钱:“原本我打算等活干完的,既然你这么说了,这钱也不差这会,你先拿着吧。”
杨四丫倒也不客气,伸手接过钱捏在手里轻轻的抖抖:“我不是不放心你,我是不放心他兜里有闲钱。”
“行了,没事的话我可以走了吧。”
余振生指了胡同。
“急啥,我还有事问你。”杨四丫回头看了看胡同两边没有人经过,就神神秘秘的低声问道:“你跟我实话,是不是张群青他们跟游击队有往来?”
余振生皱了皱眉头,他压着心里产生的反感撇了一眼杨四丫。明明一个和张芳年纪相差不多的女孩子,这一说就一股世俗八怪的神态,加上如今的杨四丫怀孕人都胖了起来,那神奇和语气竟越来越有点像杨家的老妇人。 “你问这干嘛!”
“不干嘛,我是嘀咕着要真是,恐怕这铺子就开不了了。这铺子开不了,贾大哥就得赶紧找新的活干。要不然....” “要不然你家这一家老小都张着嘴等吃饭是不是?”
余振生拦下了她的话:“你都听谁说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话,群青哥那边只是暂时断货了,开着门也做不了生意,索性好意让铺子的人歇两天。”
“那歇的日子有工钱没?”
余振生摇摇头,这事他还真不清楚,但他知道按照张群青为人和做事,是不会苛扣铺子的人的工钱的,只是这话不该他说。 “你的意思是没有?”
杨四丫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失望的神情。
“我是说,我不知道。反正我们这边,之前让歇着的日子没扣过钱。”“有其父必有其子,那群青那边也应该不扣。”
杨四丫自言自语的给自己打着气。
院子里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杨四丫停下自言自语朝发出哭声的武念知房间的方向看去:“这是,生了?生的啥?”余振生感觉,杨四丫这是不打算让自己出门,他用鼻息出了出气闷声道:“龙凤胎!能不能让开些,要不你就屋里去坐,正好看看贾大哥干活。”
“那有什么好看,我又不懂。”
杨四丫抿嘴笑了笑:“只有他有事做,到日子能关了钱,将来让我们母子没啥顾虑就是好的。”
“你倒说的,很直接!”
余振生没好气的说道。
“跟你有什么不好直接的?我知道你瞧不上我,你能站着跟我这么说话就是冲着贾大哥的面子。”杨四丫冷笑了笑:“可你知道为啥你贾大哥会瞧得上我,我有着别人的孩子他还愿意娶我愿意跟我过日子?”
杨四丫的语气的傲慢和对贾丰的不屑表露无疑,这让余振生十分的反感:“我没兴趣知道。”
杨四丫咯咯咯的笑了笑,余振生转过头,他不想看见她那两排又白有小又密集的牙齿。转过头时候,刚好看到张芳正从窗里朝这边望着。 “喂!你回不回家了啊!”
余振生冲张芳喊着。
杨四丫顺着余振生的目光望去,她没看到那边有人正想问余振生,就看见张芳从武念知的房里走了出了。顿时杨四丫就有点心灰意冷的感觉,脸上的笑容也就收敛了起来。 “当然回啊!我们走吧!”张芳是聪明人,她冲余振生眨眼笑了笑。
“原来张大小姐也在,怎么,你高中不读了吗?这么有闲!”杨四丫迈步进了院子闪开了院门。
张芳看着余振生笑着说道:“这书又不是想读就能读的,能读当然要读了。不过这两天学校放假,要不然怎么有空来看振生。”“你是得常来,这院子这么漂亮一个大美人,我家贾大哥不常来我都担心,更何况人家一个屋檐下。”
张芳笑的有点阴,话里话外极尽了挑拨之意。
“我倒希望振生哥有闲心呢,真到那时候,我就给他收几房,能洗衣做饭打麻将,反正家里不愁吃喝,我这读了高中上了大学再留洋深造也就安心了,是不是啊振生哥?”张芳调皮的摇着余振生的胳膊露出她少有的娇滴滴的样子。
余振生懒得跟杨四丫斗嘴,更没兴趣张芳跟她斗嘴,他嗯了一声就朝门外走,张芳也就随后跟了出来。 杨四丫轻轻呸了一口,一抬头见从灶房出来的栓子娘正上一眼下一眼的撇着自己,便抬着头挺着肚子朝正屋走去。 “你搭理她干嘛!”走在胡同余振生等了一下后面跟上来的张芳略带不满的说道。
“不搭理她还搭理你?搭理你又怎么样,什么事都要怪到别人头上!”张芳气鼓鼓的说道。
“我什么事怪谁了?”余振生感到莫名其妙。
“栓子的事你还不是怪我没说。”余振生沉默了,原来张芳今天总是跟自己好心憋着劲生气是因为这个。 “你本来就没说嘛!” “你!”
张芳气的跺着脚,心想余振生这个人真是没趣,可又想到刚才杨四丫的神情,便觉得也正是余振生的无趣让杨四丫吃瘪,便又转怒为喜噗嗤笑了起来。
余振生诧异的看了张芳一眼,女人真是难懂。杨四丫就是麻烦,张芳这性子又这么善变,一会生气一会又笑让人很是上头。他觉得对于女人的了解,自己甚至都不如栓子。 此时的栓子,正拉着张春明飞奔着朝先春园跑去。 先春园的那个院子已经收拾的有了些样子,进院留了两间房是给看门的老杨和刘婶一家,里面的大院子原本是染坊的作坊,现在作坊挪到张春明种花草的园子里面,还单独从后面开了个门。大院子一间留给崔卫两口子,正房是张春明一家,另外几间屋子也都收拾出来,张芳一间,群青留一间方便小夫妻回来时候住,客房一间... 老杨头给张春明开的门,刘婶赶忙去烧水沏茶,小花依旧坐在门口绣花,看到张春明忙起身称呼了掌柜的就抱着自己放针头线脑和半成品的笸箩赶忙回屋去了。 栓子紧跟着张春明到正房门口踌躇一下,听到张春明说进来吧,这才迈着大步走了进去。 张春明在衣帽架上挂好帽子,直接来到放着电话的桌边,他拿起电话熟练的播到接线员那里,又举着电话低头等了一会猛然抬起头,高声问道:“雷兄,是你吗?”寒暄了两句,张春明看一眼站在门边紧张的栓子,他便直奔主题。 “雷兄节哀,栓子想跟你说两句话。”
雷霆楞了片刻,他无奈的说了声:好吧! 张春明朝栓子招招手,等栓子走近他把话筒递给栓子,栓子哆哆嗦嗦的接了过来,他举着话筒喂了两声,张春明把着他的手把话筒放在他的头边。 “雷叔!我是栓子!”
说完这句话,栓子就有些哽咽了。
雷霆心里一阵难过,各种后悔涌上心头,早知今日不如当初了答应了孩子们的事。“栓子。”“雷叔,我要娶雷钰!”
“栓子,雷钰她,不在了。”
这三个字从雷霆口出说出的时候,他的嘴唇都在发抖。
“我知道,我要娶她,活的娶,死的也娶。”“孩子,你以后的路还长呢!”
雷霆心里被感动到,但毕竟他是经历过大事的中年人,除了感动他更知道这事不可能了。
“我不管!我两说话了,我非她不娶他非我不嫁,就算是。。。。,我也求您就成全了我们吧。”雷霆拿着电话楞在那里,他看看坐在一旁眼睛又红又种的严彩凤。 “掌柜的,您跟雷老爷说说,求他成全我们行不行!”
电话那边栓子哀求着张春明。
张春明重新拿过来电话,他叹了口气:“雷兄,事已至此,就成全他们吧。”雷霆几乎控制不了自己,他一个男人此刻也是眼泪不停的落下,他擦着眼泪静了静心神,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委婉沧桑了许多,完全不像那个和自己名字一样雷霆万钧的气势的雷霆了。“春明,冥婚也要通过媒人介绍的!”
“这个媒人我来做,你看你那边需要做什么,我们这边要准备什么。”
“雷正要是在就好了,这些事他都办的妥!我只知道双方过门户帖,到命馆合婚,取得龙凤帖。”
“你问问大姐,她应该知道清楚的。”
“你等等啊!”
雷霆看向严彩凤:“栓子要和咱家雷钰办m婚。”
“m婚?”
彩凤惊的尖叫了起来。
“怎么?不可以?”严彩凤哇的就哭了起来:“我苦命的闺女哦,你好好活着多好,栓子多好的一个孩子。”
“你先别忙着哭,既然栓子乐意,就给他两个办,可这事我知道的不多。”
严彩凤看出来张春明是要让她接电话,抽抽搭搭的拿过电话和张春明嘱咐起来。 原来这婚的讲究颇多,除了要请媒人,要过门户帖,还到命馆合婚,取得龙凤帖之外。除此之外男方要放定,放定是一次性的,就无所谓大、小定之说。男方给女方送去的定礼,一半是真绸缎尺头、金银财宝;一半却是纸糊的皮、棉、夹、单衣服各一件,锦匣两对,内装耳环、镯子、戒指及簪子之类的首饰。(此处略去诸多事宜) 接下来的迎娶的仪式就更多的讲究和麻烦,本来这件事就是如此繁琐。真要这么办这事对于雷家和栓子来说就更麻烦,眼下兵荒马乱的雷家又借住在严白木这里,栓子人又还在天津,两地相聚几千里,这婚事可咋办啊。 张春明听着严彩凤的诉说,他把手放在额头轻轻的揉着,口中感叹着“这么麻烦的啊。”
栓子的头一直凑的听筒很近,里面严彩凤所说他也听了大概,现在他也只是瞠目结舌傻傻的发愣。 “是啊,栓子有这个心,我们很感谢了,只是我们也折腾不起。春明,你再帮我们劝劝栓子,这时候就别添乱了。”
严彩凤说的自己都闹心了,便把电话递给雷霆自己又一旁擦眼泪去了。 这几句栓子听的清楚,他默默的转身出了房间,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现在他忽然明白,自己把事情想的简单了,这婚事果真不是你情我愿两个人的事,而且两家人的事。 他能折腾,他也能想办法搞定金,就算拉下脸跟干爹干娘,跟余振生,跟师傅唐观,跟崔卫等人去借也能凑上聘礼。 可后面的庞大繁琐的仪式没有家人的参与,根本没办法完成。他能折腾,爹娘折腾不起。 更何况,雷家不想折腾了。 栓子叹了口气,眼前的光被遮住,抬头看是小花站在自己年前,她手里拿着车把上挂着的黍犁编的小鱼灯。 “栓子哥,风把它刮下来了。”
栓子接过鱼灯,握在手里,雷钰很喜欢这个灯,过年时候他特意给雷钰编了一个。现在灯也被风刮下来了,这也许是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