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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文杰走出屋子,几名同事异口同声问他:“刚才是不是地震了?”
他点点头:“我也感觉到了,倒是不大,就是不知震中在哪里,震中那边震得厉害不厉害。”
算了一下航班的时间,他打算给丁娟娟打个电话过去,然后就乘车去机场。 丁娟娟的电话没打通。 上午启程的那几位同事,包括两位外方技术人员,这会儿应当早已抵达。 自己没在上午的那趟航班上,丁娟娟是知道的,也不知她是不是依然按计划去了机场。 武文杰再给上午先去的同事拨打电话,想了解一下他们现在究竟在哪,如果他们恰好跟丁娟娟在一起,也能帮着找到她。 没想到,一连打了几个电话,一个也没打通。 去机场的路上,他每隔一会儿就拨一个电话,可无论是丁娟娟,还是那几位同事,全都打不通。 也不知为什么,一种不祥之兆从武文杰的心底涌起:“刚才地震的中心位置,不会就在工厂那边吧?”
想到这里,他赶忙让司机打开收音机,播音员沉重的声音一下子让武文杰的心收紧了。 “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4秒,我国四川汶川发生7.8级强烈地震,震中位于北纬31.0°、东经103.4°。”
“坏啦!”
武文杰脱口而出。
他的这一声轻喊,把司机吓了一跳。 本来对数字十分敏感的武文杰,却对经纬度没有感觉,这可能跟他小时候地理学得不大好有关。 可丁娟娟新近去的那个地方,武文杰却牢牢记住了它的经纬度——北纬32.2°、东经105.6°。 那家工厂要引进紧固件生产能力,外方需要了解包括它所处位置在内的一系列数据,这对制造精度要求比较高的产品来说是必须的。 武文杰也因此把这两个数据,跟其它大量的产品数据一并记了下来。 无意中记在脑子里的数据,在这个关键时刻把他的腿吓软了。 工厂就在离震中极近的地方! 武文杰顿时觉得自己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憋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他把手伸向自己短袖工作服的领口,最顶上的那枚扣子敞开着,可他还是觉得憋,干脆把上面的第二、第三枚扣子全解开了,露出了里面的背心。 “快点,快点开,麻烦你开得再快一点。”武文杰说得急切,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司机显然不高兴了:“您看啊,我已经开到限速了,再快就要罚我钱罚我分了,罚钱您替我出啊。对了,您急什么啊?是赶航班吗?干嘛不早点出来呀?”司机的这番话,倒把武文杰点醒了。 他是去搭乘航班不假,可时间算得好好的,完全赶趟。 当下的问题是,他要搭的那趟航班还能不能飞。 他让司机快点开,完全是下意识的焦虑所致,司机开得再快,也开不到四川去,更开不到地震灾区去。 脑子转了这一圈,才算把逻辑想顺了,他又向司机道歉:“哦,不好意思,我脑袋有点乱,说话有点颠三倒四了。我的航班起飞时间还早,根本不晚,咱们用不着着急。只是,只是,那航班怕开不了了。”
司机乐了:“您这位是忙糊涂了吧?一会儿说要赶飞机,一会儿又说航班开不了了,您这都是打哪儿来的信息呀?”
武文杰觉出了自己的失态,边做深呼吸,边把刚刚解开的两枚扣子系上,再用手抹平前襟,然后才指指收音机,对司机说:“你没听刚刚报的新闻吗?四川地震了,震级挺大的,我就是要去四川,而且……” 司机的口气仍然大大咧咧:“这不成天有地震吗?四川地震了?四川大着呢,它震它的,您去您的,我不信还能把航班给影响了!您呀,太神经过敏啦。”
武文杰摇摇头,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我老婆这会儿在四川,就在震中……” “我的天哪!”
司机一声惊呼,倒把武文杰又吓了一跳。
司机顿了一下,接着道:“让我想想,呃,当年的唐山大地震,震级好像就是7.8级,损失相当大。这回这个也是7.8级,那还真是相当大的地震呢!”司机这话,就像一个闷棍,让武文杰眼前黑了一下。 进了首都机场,大屏幕上显示出一串红字。 前往四川的航班全部取消。 武文杰盯着远处屏幕上那串红色航班号,呆立在那里。 有关灾情的各种消息开始在网上、广播电视中不断发布出来。 武文杰在机场又打了一通电话,还是一个也没打通。 再呆在机场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看起来今天无论如何也走不了了。 武文杰用发木的头脑想了一会儿,决定再打个车赶紧回市里。 这会儿打车已经不容易了,因为忽然间大量航班取消,离开机场的旅客非常集中,机场出租车的指挥调度没跟上,大量走不了的旅客滞留在候车地点准备离开,现场乱乱哄哄。 武文杰喘着粗气,挤在等出租车的队伍中,豆大的汗水不断从他额头流下来。 看这阵势,且轮不到自己排到前面呢,武文杰焦躁地抹掉脸上的汗,用被汗打湿的手机继续给丁娟娟拨,拨不通,再给同事拨,依然拨不通。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新的路径。 “喂,厂办吗?我武文杰,有个事赶紧帮我联系一下。四川地震了你知道吧?咱们西南那家厂,好像是在震区,离震中很近。我本来这会儿要坐飞机去那边的,可因为地震,航班取消了。你马上跟他们厂办联系一下,问问厂里的情况。问清以后打我这个电话告诉我。要快。”
打完这个电话,又来了个电话,是BJ动车段的同事问他工作上的事。 他灵机一动,问人家这会儿有没有便车在机场附近。 还真让他问着了,正好有辆货车在机场接空运来的部件,刚刚装好,正要出发离开。 “您坐货车,怕不合适吧?要不我们单给您派个小车过去?不过可能您得多等会儿。”
对方好心。
武文杰努力压着自己的不耐烦,答道:“哪有那么多穷讲究?谁规定的我不能坐货车?赶紧告诉我那货车在哪儿,我马上过去。”回来的路上,武文杰让司机把车窗全打开,让热辣辣的风直吹到脸上。 那货车司机大概听说过武文杰的大名,几次试着想跟这位高铁传奇人物搭几句话,无奈武文杰没心思,你有来言,我没去语。 年轻的货车司机讨了几回没趣,也不再多话了,只管闷头开车。 这时,厂办的电话打过来了。 这是武文杰盼望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