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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往回走?为什么还要跨到轨道那边去?”
“不知道,照做就是了。”
武功跟着喊了几嗓子,然后带着身边的人,按照要求跨过轨道,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有人开始抱怨:“早干嘛去了,走了这么远,才说走反了,这不是折腾人嘛!这路好走吗?”
武功劝了几句,那人不作声了。 轨道的这一侧也不好走,只是不知为什么非要让这一车旅客都要顺着这个方向走。 走在动车组尾部,状况要好得多,越往车头走,情况越糟糕。 正走着,忽然听到了步伐齐整的队伍行进声,靴底蹬在地面的节奏听上去十分有力。 “是当兵的吧?”
“太好啦,解放军来了!”
脚步声隔着车厢在轨道的另一侧。 武功这才明白,刚才为什么要让所有的人腾出那边那条路了,看来是为留给救援部队的。 有好奇的旅客跳起脚想透过窗户看看对面的情况,还有的干脆俯下身子,从车身底下往过看。 “都是穿着桔红色衣服的。”
有人说。
“哦,那就是消防队员,他们救援最专业。”这是懂行的说的话。
见到救援队伍了,所有的人都立即兴奋起来,武功明显感到,旅客队伍的行进速度在加快。 不过,走了一会儿速度又开始慢下来,因为在车头车尾相撞的部位,地面一片狼藉,许多看得出和看不出的东西散落在脚下,通行起来十分困难。 手电筒亮光在扭曲变形车厢的玻璃窗上不时晃动,表明救援人员已经开始进入车厢内展开救援了。 “桥下面也不知咋样了。”有人悄悄问。
这个位置正好是那几节车厢掉下去的地方,但走在轨道这一侧是看不到下面情况的。 “刚才往过走的时候你没看呀?”有人反问。
“那会儿只顾害怕了,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根本没敢看。”现在知道救援人员赶到了,一个个胆子才大起来——这本来也是人之常情。
武功走到了他刚刚乘坐的那节五号车厢跟前,伸手摸了摸车身,湿漉漉的车身冰凉冰凉的,表面不怎么平,有些地方还有些拉手。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再走没几步,前面被撞那列车的惨状映入眼帘。 被撞的车也是一列动车组。 这么说来,相撞的前后两列车都是动车组。 武功眼前掠过爸爸那张意气风发的面孔。 他不敢想像,当爸爸得知这里发生的一切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又会是什么的神态。 手机没电了也好,省得由自己把这样一个坏消息亲口告诉爸爸。 不过武功也知道,以爸爸和姥爷的那种敏锐,肯定会很快判断出自己就在出事的那趟动车组上,迟迟跟自己联系不上,他们一定会万分心焦的。 雨还在下,不时仍有电闪雷鸣。 耳边不断听到“不要打手机,会有危险”的提醒,但仍能看到有人在用手机。 武功有了一个想法,他凑到一个打手机的人身边,请求对方让他借用一下手机,他想给家里报个平安。 那个人木然地看了他一眼,把手机递给了他。 武功拿着手机却发了呆——家人的电话号码他竟然连一个都记不全。 平时家人的电话全存在手机通讯录里,调出来就可以直接拨,压根儿就没养成要记电话号码的习惯。 愣了一会儿,他只得把手机还给了那位惊奇地看着他的机主,顺便道了声谢。 “你怎么没打呀?”对方忍不住发问。
武功尽管不好意思,还是实话实说了:“家人的电话号码我记不住,一个也没记住。”那人理解地一点头:“都一样,我要是离了手机通讯录,也没法打电话。那等一会儿到地方了,你给手机充了电再打吧。”
再往前走,是一个隧道,出了隧道,又迎面出现了一支身着迷彩服的部队,但不知为什么,这支部队是零零散散跑过来的,而且迷彩服上净是泥,有人的衣服还划破了。 直到走到那个铁丝网洞前,武功才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那些穿迷彩服的官兵,是通过这个小洞钻进来的。 洞口很小,钻起来并不容易。 武功身边一个年轻旅客见有个空隙,就想从那个洞往外钻,被站在一旁的一位挂着上尉衔的军官给骂住了:“你混担嘛!看不到这是给救援部队留的口子!你着急出去干球哩!”
武功顺手扯了那个年轻旅客一把,年轻旅客退后两步,让出洞口,又一个士兵敏捷地从洞口钻了出来。 武功隔着铁丝网往下看,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个洞口外面不是平地,而是一个深沟,深沟里黑压压的人都身着迷彩服,他们是通过搭人梯,攀到洞口处的一个小小的平台上,然后顺着平台从那个洞口钻进来。 “下面还有那么多兵呢,人家着急上来抢险,咱们别从这里走。”
武功让那个年轻旅客往下看,年轻旅客吐了下舌头。
又走了一会儿,终于见到了一个更大的洞,这个洞半猫腰就能过去,而洞的外面是平地,那里有好多灯亮着,看不清有什么。 等从洞口钻过去,武功才看到有好多的人站在那里,不少人手里打着灯,照着这个通道。 这些人都穿的是便服,看来是附近的居民,他们等在这里,是为出来的旅客提供帮助。 “有没有受伤的?有受伤的赶快说一下,我们有车送医院,千万不要耽误了。”人家讲的是很难懂的普通话,但勉强听得明白。
武功一听这话,灵机一动,举起了胳臂:“我有点伤。”说完这话,他忽然发觉,自己的右腕肿了,还真的挺疼的。 奇怪的是,刚才走过来这一路竟然没感觉到。 马上有人过来问他:“你伤在哪里了?有什么感觉?你觉得伤得重不重?”
武功伸过手腕给对方看:“伤在手腕上了,肿了,两只手的手指也有些疼,应该没有骨折吧?”
“有没有骨折,有没有问题,不是你和我说的,要拍片子做检查以后才能知道。”
这话听来似乎有点生硬,武功却觉得挺受用。
“呀!你这里也伤了吧?”对方一声惊叫,吓了武功一跳。
对方凑近他,指着他的下巴,满脸惊愕的表情。 武功活动了一下腮帮子,这才觉得脸的下部似乎到处都在疼。 他不知对方在他下巴上看到了什么,便问:“我这儿怎么了?有伤吗?”他想摸摸自己的下巴,又怕摸出毛病来,手停在半空。 “你别动了,赶紧上担架吧,那边有救护车,马上拉你去医院。”
到了医院,找了面镜子,武功才知道自己脸上怎么了。 被撞过的下巴变成了紫黑色,就好像下巴上留着的一团胡子。 揉揉“胡子”,还不怎么疼,倒是腮帮子的感觉有点不大对劲。 充了电的手机刚一打开,武功赶紧给妈妈拨去电话,没等妈妈说话,他抢先说:“妈妈,我是武功,我一切都好……” 话还没说完,电话里丁娟娟哭出了声…… 在事故现场的那几天,是武文杰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段日子。 得知武功安好的那一刻,他完全没有顾及有同事在身边,不但对着电话喊出了声,还流下了激动的热泪。 到了事故现场后,他抽了点时间匆匆去医院看望了武功——他住的那家医院就在事故现场两公里开外。 武功显而易见没什么大毛病,但手腕红肿、下巴紫黑的样子,怎么说也算是伤员了。 儿子的状态当然让武文杰放心了,但医院里那些危重伤员家属们焦急悲伤的神情,让他的心情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而到了事故现场所看到和听到的一切,更让他感到了莫大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