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顾湘胸口像揣了头小鹿乱撞，“咕咚”咽下口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弥漫开。方映雪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此情此景，脚步声惊醒两人，白颜郎被烫到一般把手缩回身后。“方、方姐姐，你回来了？”

顾湘更是欲盖弥彰地拨起算盘，不敢抬头。方映雪目光在她通红脸上停顿许久，再看目光躲闪的白颜郎，若有所思，反手关上门。怕她问，白颜郎抢先一步转移话题：“方姐姐今日为何回来晚了？”

“有些事。”

方映雪深深看他几眼，思绪万千，嘴上语气却丝毫不变，像在提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正好你们都在，我先和你们说一声。”

“什么事？”

顾湘把手贴上脸，才感觉脸上的热度降了许多，下一刻，她听方映雪语出惊人。“明日，林砚会请媒人上门纳彩。”

“什、什么？”

这太过突然，顾湘和白颜郎都愣在原地，后知后觉感到高兴，尤其是顾湘，一蹦三尺高。“真的吗？”

顾湘欢呼雀跃，“你和林公子总算修成正果了，真好！”

白颜郎也替她感到高兴：“恭喜方姐姐。”

按理来说，方映雪本应该更高兴的，可她心里装着别的事，目光不易察觉打量两人几次。从前她不觉，今日才发现顾湘已是个大姑娘了。才认识时豆芽菜似的身体抽长，变得玲珑有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白颜郎真是君子吗？就算是，两人适合吗？方映雪心中疑虑重重，干脆转身落座，只言询问：“这些事暂时不提，你们两人是怎么回事？”

顾湘一个结巴，面色绯红，十指拧成了麻花。相比之下，白颜郎却冷静得多，只是脸色白里透红的：“方姐姐，你兴许误会了什么。”

“对、对，你误会了。”

顾湘鹦鹉学舌似的。方映雪好笑她还没说什么呢，两人就不打自招了，想到孩子脸皮薄，她好声好气的劝。“这有什么，你们已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又郎未娶女未嫁，有什么不能说的？”

两人低着头，像是缩头乌龟。见他们久久不言，方映雪等了一会，也不勉强，只是语重心长道：“只是——发乎情止乎礼，你们二人，好好考虑考虑吧。”

话已至此，她并不久留。看着她的背影走入黑夜中，白颜郎犹豫良久，忽然下定决心，抓起账本追了过去。“我去找方姐姐商量生意。“哎！”

顾湘想要阻止，却晚了一步。屋内烛火高染，方映雪将大氅挂到椅上，还来不及喝口茶，白颜郎的声音自外响起：“方姐姐。”

“进来吧。”

方映雪并不意外他会找来。即便对白颜郎有许多不放心，可方映雪清楚他的性子。他并非一味逃避的人。不过她没想到白颜郎还找了个借口，朝她递过账本，若无其事：“方姐姐，这是近日的账，你看看？”

方映雪喝了口茶，这才接过：“好。”

账本一列列写的十分清楚，即便方映雪心思不在此处，却还是从头到尾认真看完：“我看过了，没什么错处。”

她将账本丢到桌上，等着白颜郎提起正事。毕竟两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想白颜郎点点头，竟转而提及另一事：“这些日子，店里盈利不少，可问题也很多。”

“说来听听。”

方映雪端着茶杯，又抿了一口。放了一日的冷茶苦涩难忍，一路苦进了胸口，方映雪皱成了苦瓜脸，将它丢在一边不动了。“前些日子，店里虽攒下不少库存，可这些日子已用了大半，如今仓库空空，许多货物已经售罄，工厂那头却跟不上，恐怕会断货。”

“这难办。”

方映雪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面，想聊想，“人多力量大，多招募些人手就是。”

“怕还是来不及。”

“为何？”

白颜郎在她对面坐下，犹犹豫豫的：“近来店里来了不少外地伤人，有意和我家拿货，去别处卖。”

这本来是好事一桩。可如今店里库存不多，若再卖给他们，有些不妥；若是不卖，这到底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白颜郎左右为难。方映雪稍稍想了些，揉着酸痛的眉心：“不急，你安排时间，我先和他们见一面再考虑。”

“我明白了。”

白颜郎乖巧点头。时候已不早，方映雪这一整日精疲力尽，懒得再和他兜圈子，这时直视他的双目：“其他的事，你不打算和我一个交代吗？”

聪明人之间无需多言。即便她没有明说，白颜郎却心知肚明，强做镇定：“有。”

白颜郎忽然起身，双膝跪在她面前：“方姐姐，我心悦顾湘，想要你将她许给我做妻子。”

果然不出她所料。方映雪直勾勾看着他，不错过他一瞬的情绪，并未急着回答：“顾湘的终身大事，我不能随意决定，只是我有一言问你。”

她一字一句：“你，是真心喜欢顾湘？”

她有她的顾虑。在樊城时，白颜郎对前未婚妻一往情深，如今才过一年半载，她不信他变心如此之快。白颜郎低着头看光可鉴人的砖，“喜欢”二字太过重，他到了嘴边，又咽回了肚中。最后他也不曾说出口，语焉不详道：“我和顾湘，虽说是不打不相识，可如今牵连许多，只要能共度余生，喜不喜欢并不要紧。”

这话实在叫方映雪误会，听起来像他迫不得已似的。什么牵连？自然是利益牵连。方映雪想到此处，目光已然寒下：“可我只愿顾湘得一心人。”

白颜郎猛的抬头看她。有些事若不说明白，往后后患无穷，方映雪并不打算拐弯抹角：“我一直视顾湘为一母同胞的妹妹。”

“而你和我经历了许多风雨，就算没有顾湘，我也不会弃你于不顾，视你为弟弟，生意依旧有你的一份，所以你若存着别的心思，大可不必。”

方映雪自认为说的足够明白。她言尽于此，看着白颜郎煞白的面色，轻轻一叹：“时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你考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