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听这声音,方才开药行针还镇定自若的方映雪,就被猛地惊出了一身白毛汗。她略僵硬地转身,便撞进了一双似含笑却带霜的凤眼,男子身量修长挺拔如青松笔直地往床边走去,经过她身边时还带起一阵松木味的冷香。这就是未来的林首辅,林砚!“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大概形容的就是林首辅这样的男人。只是方映雪看过原文啊!当然不会被这种外表看着温文尔雅,实则冷酷心黑的男人骗过去。她心中开始忐忑,暗道接下来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果然,许是看见林珹已无大碍,林砚帮他盖好被子,便回头似笑非笑道:“半年未见,我看方娘确实长进不少,竟是瞒着我把行医救人的本事都学会了。不过这一路上,我似乎听闻了族里一件的大事,说是有妇人做了丑事,要被压了去浸猪笼。方娘可知道?”
他看着许久不见的妻子,看似若无其事,像在随意说道无意间听来的玩笑话,实则语调冷凝,眼带冰霜。方映雪被他看得一个激灵,这话就像一声惊雷在耳畔炸响,她这才想起来,竟还有这么个坑等着她呢!方映雪看了一眼熟睡的林珹,清了清嗓子道:“我可以解释,我们先出去。”
“嗯。”
林砚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鼻音,便好整以暇地看着方映雪,作出一副会洗耳恭听的样子,只是愈发沉郁的目光却让方映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待二人走出室内,就看见祠堂里一片乌压压的人,齐刷刷投来乌压压的目光,这是村上人都跑过来看笑话来了?原身真的好惨一女的,人人都等着她死呢!方映雪一阵无言以对,打起精神,准备接下来的问话。“林公子,令郎可有大碍?小女子虽不才,但与祖父游历数年,于医道上尚有几分见解。公子救我是大恩,若有需要,可尽管开口。”
没想到最先出言的是一道悦耳动人的女声,很大概率就是书中女主了,方映雪好奇地看过去,心中盘点已知信息。方芷颜,《首辅的神医小娇娘》的女主,医道世家传人,自小精通医理,探亲路中被乡试回来的林砚所救,从此芳心暗许。而后更是用一手家传金针救了过敏的林珹,获得未来首辅的好感。可是现在林珹被自己救了,男女主还怎么互生好感?方映雪作为一个路障,并不想跟女主抢男人,于是开始为这篇文的未来感到深深的忧虑,不如跑路?方映雪突然有了些模糊的想法。方映雪眼带深意地看了一眼林砚,林砚被她看得直皱眉。“多谢方小姐,珹哥儿已无事,这次全靠方娘,方娘真是辛苦了。”
林砚虽不知道方映雪在抽什么疯,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于是面带笑意地看着方映雪,眼中仿佛柔情似水。这情景叫一干对林砚虎视眈眈的女子看得眼冒火星,纷纷将眼神化作利箭往方映雪身上戳,方映雪亦咬牙切齿,林砚是故意的。果然,方芷颜也将目光投向了方映雪,看着林砚欲言又止。神情充满了打量和不信任,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的鄙夷,大概是一路上听见了方映雪通奸的传言。方映雪却被看得心头火起,直言道:“我并非敝帚自珍之人,方小姐若有任何疑惑都可言明,为医一道不耻相师,唯互通有无,方可前行不止。”
方芷颜被这话怼得无言,好一会才委屈道:“我并非质疑你的本事,行医救人之术确是不分高低贵贱,医道正统也好,乡野流派也罢……我只是方才看了方娘子的方子,虽用药剂量皆是精妙,但只有清热解毒之效,我听王大夫说是急症,只是担心林小公子……”虽然句句是不分高低贵贱,但方芷颜的言语间,对于自己是医道世家传人的矜傲又显而易见。方映雪懒得在这件事上和她继续逼逼赖赖,“方小姐不如进内室一观珹哥儿的情况。”
方芷颜为了在心上人面前一露风采,便信心满满地进去找茬,却一脸讪讪地出来。方映雪则抱着已经醒过来偎在她怀里的珹哥儿,深深看了方女主一眼,就朝着张二姑娘开始发难:“珹哥儿的急症以前曾害过一次,因为当时我在给他做的糕点了放了花生碎,但此后我都会注意这件事情。今日张姑娘说我要谋害亲子,口说无凭,张姑娘可有证据?”
“要什么证据!你与人通奸谋害亲子还有理了不成。你既然知道珹哥儿不能吃花生,说不定为了害他就偷偷加在了饭食里,现在却来赖我!”
张二姑娘结结巴巴,尽力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今日她给珹哥儿吃花生糖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让珹哥儿引别人来看方映雪和刘屠夫家混不吝的儿子有私,她怎么知道珹哥儿是不能吃花生的。林砚一肚子心窍,看这女人的样子如何不明白,他刮了刮林珹的鼻子温柔地问:“珹哥儿可还记得今日吃了什么呀?可不可以告诉爹爹?”
“吃了娘亲做的饭菜。”
珹哥儿躲在方映雪身上一脸羞愧,只说吃了原身烧的饭菜。方映雪却有些心寒,林珹或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因为他的谎言,害死了一心一意待他的原身,方映雪替原身不值。林砚看了看方映雪突然寒下来的面容,继续引导,他很耐心温和但也很严肃:“珹哥儿,现在有人说娘亲要害你,往你吃食里加了花生,是这样吗?如果你不说实话,他们会把娘亲带走,永远不回来了。”
“不是!娘亲没有害我!”
林珹听到方映雪永远不会回来,突然睁圆了眼,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下来了,他瞧着方映雪冷下来的脸色,开始惊慌失措,突然嚎啕大哭,“哇!是我、是我贪嘴吃了张姨给的花生糖,娘亲和我讲过不能吃……我不敢说,怕娘亲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