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方知行还想说什么,却被方映雪攥住了手腕。“小女子知道太子殿下早已心有所属。”
方映雪柳眉一蹙双手捧心,抬手佯作抹泪,“虽说对太子殿下爱慕万分,但只要所爱之人幸福,小女子此生便也满足。这婚约,就依着太子殿下的意思,解除就是了。”
她一下下抹着眼角,一副通情达理的贤良女子模样。一旁的方知行听着女儿的话也瞪大了眼睛,他可不知道他家的小祖宗竟然还知道“通情达理”这几个字怎么写。虽然方映雪出现在此已经令他十分惊讶了,但是方映雪同意解除婚约就更令他惊讶了。只是话已说出口,自然就没有收回的道理。“既如此,本宫在此多谢方小姐成全。”
太子话不多说,朝着方知行略略点头便上马走了。等到太子一离开,方太傅脸上端着的架子也就放下了。“女儿啊,你怎么突然不想嫁太子了?”
看着一旁满脸好奇的老父亲,方映雪眉眼含笑附耳过去低声说了一句。众人只见得方太傅霎时间喜笑颜开,似乎刚才的不快都是过眼云烟。方映雪与家人寒暄了一阵,换下身上的破烂粗麻衣衫,换了身轻便的劲装便又出了门,奈何老父亲偏生要指两个人给她当护卫,她好说歹说才让亲爹作罢。她原是同皇上一道狩猎,但是不抢钱财也不掳人,一心杀戮,未免太奇怪了……难不成、难不成是有人要行刺皇上?!想到这儿她心头一颤,不自觉地瞪大了双眼,粉拳紧握。可若是能让她查出幕后之人是谁,再交由父亲之口说出,那必定是大功一件!方映雪一双醒目之中眼神微动,回过神来时,已经走到了自己前世被追杀的山上。此时天色渐晚,山林之中阴风阵阵,视线也不明朗。“那个小女娃倒是死了……”“皇帝身边侍卫众多,哪儿能说行刺就行刺成功的!”
“不过说来也好笑,他们皇家的人就爱老子杀儿子,儿子杀老子!”
“你管那么多做甚?!咱拿钱办事!”
……儿子杀老子?!屏息蹲在野草树丛之中的方映雪听得瞪大了眼睛,难不成是某位皇子想杀害皇上?!不想她脚下一滑,一个清脆的“咔擦”声自她脚底传来。“谁!”
方映雪心里大叫不好,死死捂着嘴不敢吭声。她赶紧起身匆忙逃开,这山里野草丛生,却并无好藏身之地。何况已然暴露了行踪!“别跑!”
两身厉喝却只吓得方映雪跑得更快,她突然有种再一次被追杀的恐惧感,死死咬着嘴唇循着下山的路拼命逃窜,也不顾树枝刮破衣衫和脸颊脖子上的皮肤。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脚下一路踉跄,跌跌撞撞地不停地跑。背后两个高大的人影犹如索命的无常,逼得她不得不一路狂奔。“啊!!”
谁知她脚下糊的一滑,不知踩了什么东西,一下子摔倒在地。只是如此便罢了,却一路顺着连绵的山坡一路下滑,磕碰在山石树木上,撞得她七荤八素晕头转向。“嘭!”
一块不大的石头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她来不及躲闪,脑袋在石头上狠狠磕碰了一下。方映雪只觉得额头一阵温热,却终于停了下来。日暮西沉的时刻她看不清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张脸,只是从那个怀抱里清冽冷厉的气味中分辨出他是谁。她记得这个人,前世他为救她这个罪臣之女而死。这个人就是当今最年轻的刑部尚书——林砚。她头晕脑胀脑子都已经不清醒,却还是下意识地死死抓住了男人的衣服。“……谢谢。”
抱着方映雪的男人身体明显地一僵,低垂的眉眼似乎在细细打量着怀中的女人,紧皱的眉头久未舒展,却终究是一个字都未说出口。“什么?林尚书去方家了?!”
“是啊!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没脸再踏进方家大门呢!”
“他可是方太傅亲口承认的,最差的学生!”
“这你就不懂了,一届刑部尚书,少不得被太傅打压……”……林砚还未走到方府门前,他这探访方府之事已经在日落之前传遍了。六年前他与恩师太傅方知行反目,方知行一气之下将他乱棍打出方府,毫不给面子。自此这六年间,林尚书便再未踏足过方府,哪怕年节的礼帖都再未送来过。方知行甚至气得说出“此生再不许你踏进方府半步”这种话,老爷子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还是方大小姐哄了许久才顺下气。可见这林砚与方太傅的关系,那真是势同水火。“你来做什么!!”
远远地看到一身绛色长袍之人走进府门,方知行不由分说就把手里的茶盏掷了出去。“哗啦”一声,白瓷将将落在林砚脚边碎了一地,茶叶稀稀落落地留在地板上。老爷子一发怒,整个方家的人都战战兢兢不敢说话。下人们时不时地瞟着林砚,只想着当年说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瘟神,这会儿怎么回来了。私下里免不得议论纷纷。林砚面不改色,似乎对于老师这态度早已习以为常。他将怀中人放下转交给方家的下人,面无表情地朝着方知行做了个揖。“我在路上偶遇方小姐,见她昏迷便将她送回来。老师无须介怀,我现在就走。”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一眼都没有多在方家诸人身上停留。一听女儿昏迷,方知行怎么还坐得住?火急火燎地冲到下人跟前小心翼翼地看着满身伤痕的女儿,额头上一片鲜红的印记,小脸上剐蹭出不少的血痕,狼狈得很。方知行上下仔细地打量了林砚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算你还有良心。”
林砚默默不语,神色淡然,父女情深的场面也不必再看,离开的步伐毫无停留。“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