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六这日,小暖一家正在庄子里点豆,田归农从外边跑回来送信儿,“东家,姑娘,贡院张榜了!”
田归农这么激动,定是会试前几名里有他认识的人。秦氏放下手中的小锄头问道,“会元是哪里人?”
春闱会试第一名,被称为会元。田归农一边擦汗一边道,“会元是江南南安来的举子苏胜茂,第二名是遂安卢林平!”
卢林平是现任济县知县卢奇渊的长子,秦氏点头。 “卢少爷年后到京城时,还在咱们庄子里住过两日呢。小人当时就觉得他非同一般,只要他这几天不出事儿不生病,殿试怎么说也该是三甲了!到时候咱们庄子也跟着脸上有光啊!”
田归农傻呵呵地说完,才猛地想起姑娘那没良心的父亲陈祖谟就是状元,在东家和姑娘眼里,前三甲又能算得了啥?田归农状况自己说错话了,抓耳挠腮地不知道该怎么把话圆过去。 小暖看出田归农的紧张,笑眯眯地道,“卢林平住过的那间屋子可空着,专门留作日后老家举子进京会试时专用的房间,图个吉利。”
田归农见姑娘没生气,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是,小人这就吩咐下去,里边的摆置也不动了。”
其实,小草和小暖现在才不管谁是状元,只要能有更年轻的人把她爹拍在沙滩上,她们就高兴。小草憧憬着状元插花游街时的模样,“卢大哥穿状元袍一定非常好看,到时候小草也要给他扔花,扔好多。”
秦氏也笑着,“若是他能中状元,卢夫人得高兴坏了。”
殿试三甲一般会从会试前十名里选出,名次与会试差别不会太大。卢林平之父卢奇渊与本科主考程无介相交,程无介熟知建隆帝的喜好,只要他肯帮忙,卢林平入殿试三甲定是稳稳的,中状元也不无可能。但是小暖不想让他中状元,给程无介再添一条手臂。 三爷来了,听了小暖的担忧后,却毫不在乎,“状元不过是个虚名罢了,卢林平若真有本事,等他十五年后入了朝堂再论。”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暗道自己真是杞人忧天了。中了状元入官场,混到能上早朝的三品大元或者成为外放官员中值得入三爷的眼的一方知府或节度使,少说也得十五年。这十五年中朝堂局势会怎样小暖不知,但无论朝堂怎么变,十五年后的三爷一定会更强! 到那会儿,莫说一个小小的卢林平,便是程无介都不敢直着腰杆站在三爷面前!想到那场景,小暖瞬间骄傲了。 看着小丫头的两眼闪亮亮,三爷不免想到小草画得同样闪亮亮的画,笑容赛过春天盛放的百花。小暖见了三爷这如玉如仙的笑脸,呆了,这个绝品男人,是她的!小暖傻傻地笑。 “明日朝堂无事,你用秦日爰的身份,咱们一同去踏马游春如何?”
三爷问道。 小暖晕乎乎地点了头,才反应过来三爷说了什么,小声问道,“不会惹事儿吗?”
“有我在,现在可以惹点事儿,把事情往前推一推。”
小暖立刻明白了,美滋滋地点了头。 第二日,小暖贴上了久违的假面,站在铜镜前边端详半日,又回头看看身边的秦三,叹道,“天天看着不觉得有什么,这一对比我才发现你真是变化不小。”
“某看到小东家,也是这么想的。”
秦三摸着的脸,得意地笑。现在他已经比姑娘高了一截,也大了一号了,他秦三是条真正的汉子,个头也快追上寻常男子,站在人群里不算矮子了。 绿蝶看看姑娘又看看秦三,“还是姑娘的秦东家更有气势,让绿蝶看着就心里踏实,跟着就觉得有底气。”
秦三也追忆美好岁月,“某也想再跟在东家身边,当个啥心也不用操的小跑腿。”
小暖也颇为怀念那段,以男子身份四处奔走与人谈生意的时光。不过现在不可能了,且不说身高骨架问题,她这已经裹不住的胸,假扮男子也不像了,“这两年,你和绿蝶把铺子管得比我想得还要好。”
一被表扬,秦三的二劲儿就上来了,将胸脯拍得梆梆响,“再过两年,咱就能帮姑娘掌起场子,到时候姑娘就能安心在王府里带小郡主、小王爷了!”
绿蝶用胳膊肘一拄秦三的肚子,“瞧把你能的!给你三两香油,你就想开油坊了?”
小暖却笑眯眯地道,“好,我等着那一日。”
有姑娘捧场,秦三笑得更欢了,“绿蝶,到时候你也跟姑娘一块在家里带娃娃,铺子里的事情都交给老三!”
绿蝶的脸一下就红了,“再胡说,我扯烂你的嘴!”
这一年来,绿蝶和秦三的感情逐渐稳定,也到了该订下来的时候了。小暖问道,“我跟娘说一声,你们俩的亲事也订在明年吧?”
绿蝶立刻摇头,“在姑娘能真正掌起晟王府内院前,绿蝶绝不嫁人。”
小暖嫁入晟王府时,能带过去的人不多,绿蝶是跟她最久,也最明白她的心意的,小暖还真离不了她。不过,“跟在我身边做事,跟你嫁不嫁人没关系。不嫁人你是我的大丫鬟,嫁了人你是我的管事媳妇子。”
“那不一样。”
绿蝶坚持,很多事丫鬟的身份可以做,但嫁了人的仆妇就不能做了。 秦三也没想过这么早成亲,“姑娘,某和绿蝶的亲事最早也得三年后,等某过了二十才成。”
待小暖骑马与三爷汇合去踏青时,眼神不住地往三爷身上看。三爷见她这有话又问不出口的模样,便笑了,“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小暖咳嗽一声,压着嗓子道,“三爷,小的现在是秦日爰!”
三爷抬手按了按她头上的帽子,“我知道。”
知道你还按……小暖整了整冠,那句话终究问不出口。虽然很好奇,但要她一个未嫁人的黄花大姑娘追着三爷问:您和秦三练的是同一种内家功吗,不到二十岁不能破童子身的那种? 想到这个可能性,小暖心情非常好,扬起马鞭道,“三爷,咱们比试一把,谁能更快骑到山脚下?”
佳人有此兴,三爷怎会不陪着呢?两人扬鞭而去。 躲在路边茶肆内的陈祖谟隔窗盯着“秦日爰”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他就知道,秦日爰是这不孝女假扮的!他要在这儿等着,看她还有何话讲! 很快,程无介也得了消息。他放下文书冷笑道,“柴严晟带着陈小暖如此招摇过市,莫不是以为他在京城已能只手遮天了?我倒要看他这次如何收场!”
左相也得了消息,笑眯眯地道,“三爷有此雅兴,不晓得哪条鱼会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