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没有亲自出马,这场官司引起的轰动自然就没之前那一桩打了。 不过,秦日爰带着一串五花大绑的家伙在街上一走,还是非常扎眼的。各府各衙的探子、街上的闲人立刻跟上。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快散开。待秦日爰让他的小厮石熙成敲响京兆府的鼓,柴仁安得了消息,打开京兆府的大门升堂时,京兆府门前已是人山人海了。 见到远远站在门外的秦日爰,柴仁安不放心地吩咐跟身边的师爷,“你过去看看,秦日爰脖子上可有刀疤?” 师爷立刻明白了,他家大人这是怕秦日爰是陈小暖假扮的!师爷穿过青松衙院,到大门口仔细看了,才回到柴仁安桌边,“大人放心,这一定不是文昌郡主。”
今日正好在京兆府的卢正岐笑道,“仁郡王多虑了。圣上已下旨,准了文昌郡主可着郡王袍在外行走,郡主若想过来击鼓,穿郡王袍岂不比秦日爰的身份更好用?” 同为郡王,但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的柴仁安糟心点头,“卢大人言之有理。”
同时,他心里也暗自庆幸,幸亏来得不是陈小暖!上次为了她家一个师侄,陈小暖一怒之下告了两位皇子。接下来那四个月,柴仁安愁得掉了二十斤肉。 相比起来,他只掉了肉还是好的,起码官职尚在。被陈小暖告的大皇子被夺爵去守皇陵,保住爵位的四皇子基本退出了帝位争夺战。 这次来的是她的替身秦日爰,想必应该、可能大概,告的不是什么大人物吧。 柴仁安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师爷小声道,“小人刚在人群里扫了一眼,京城各大茶楼内坐馆的说书人都在人群里呢。”
他要被说书人写进故事里了!这可是留名的大事,他今天宁可不说,也不能错。一不小心他要留名了呢,卢正岐压不住地兴奋,赶紧正冠整袍,端正坐好。 柴仁安…… 他娘的!因为上个案子,他被各茶楼编排了半年,好不容易盼到柴严亭之事吸引了说书人,陈小暖的人又来了! 要不,找个借口将此案押后,改日转到二堂再审? 柴仁安眼睛一转,卢正岐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了,“仁郡王,秦日爰为救文昌郡主,被贼人的鬼头刀差点砍断后背,您看他已面色发白,再站会儿,怕是要躺下了。”
若是案子还没审,秦日爰就躺下了,陈小暖准得套上郡王袍,再敲他的大门! 咬牙拍响惊堂木,等了许久的两班衙役高喝升堂后,柴仁安威严地问道,“何人击鼓,带上堂来!” 秦日爰为首,带着一帮人和看热闹的百姓们穿过青松石板路,走进京兆府大堂。 待石熙成和展柜搀扶着他慢慢跪在堂上后,秦三双手举起状纸,朗声道,“草民秦日爰,状告羽衣坊掌柜程金重金买通水匪,令水匪用漂布水毁掉绫罗坊十三箱上品细麻,请京兆尹大人为草民做主!” “哗——”秦日爰响亮的声音一落,堂外爆发出潮水般的议论声。 陈小暖的绫罗棉纺跟右相的羽衣坊打擂台的事儿,京城无人不知。近来两边各有输赢,为此陈小暖铺子里的大掌柜都换人做了,众人看戏正看得津津有味。谁能想到,羽衣坊竟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羽衣坊也是大铺子,不可能干出这种事儿吧,秦东家可有证据?”雅音楼的说书人已经按捺不住兴奋,替京兆尹审案了。 听堂的卢正岐小声提醒柴仁安,“仁郡王,郡王?” 正在看状纸的柴仁安这才回神,“啪”地一拍惊堂木,止住堂外的喧哗,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堂外的一串粽子问,“秦日爰!” “草民在。”
“本府问你,你身后被绑的这些是何人?”柴仁安的声音都颤抖了。 “这些就是被程金收买,替他破坏草民货船的寒江水鬼,草民将他们捉了来,请大人审问。”
秦日爰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骄傲。 听到这些竟然是恶贯满盈的寒江水鬼,外边看热闹的百姓吓得后退十步。只有十几位说书人上前几步,恨不得将每个水鬼的模样都印在纸上。 师爷把满脸菜色的粽子数了两遍后,比柴仁安还激动,“大人,十八个啊,十八个!” 臭名昭著的寒江水鬼共有十八人,江湖人称寒江十八阎罗。他们在寒江上作恶多端,但也来无影去无踪。身为负责京畿民案的京兆府尹,柴仁安早就对他们深恶痛绝,数次派人缉拿,但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府差官都无功而返。 为了这个,去年年底,柴仁安还被瘦了好几圈的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共同嘲笑了,京兆府的悬赏十八阎罗的缉拿令,如今还在墙上贴着呢! 这十八人,就因为损了小暖几箱布,就全被抓了!柴仁安大喜,“来人,将他们押进来!” 秦日爰店里的伙计将这些捆绑结实的水鬼推进大堂,两班衙役呼啦上前将他们按在地上,恨不得立刻就用刑杖招呼了。 卢正岐看着人群中镇定的秦日爰,心中也不免思量。他这半年在京兆府做事,自然见过与寒江水匪作案的卷宗,知道这帮人绝非等闲之辈,否则也不可能在寒江猖狂至斯。 但他们在五日前坏了文昌郡主的布,今天就被全押到堂上来了!晟王的手段,果然非同一般。不过,他是不是太强了?卢正岐皱皱眉头,这可并不是好事啊。 命衙役将江湖人称铁泥鳅的匪首嘴中的破布取下,确认其身份后,柴仁安不禁大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尔等犯下的累累血债,该用血偿了!来人,将他们拿下,押后……” 别啊!卢正岐连忙提醒道,“郡王,案子,秦日爰的案子还没审呢。”
柴仁安这才想来,跪在地上的秦日爰不是来领赏金,而是来告状的。他咳嗽一声,接着道,“将他们拿下押后再审,只留下铁泥鳅一个!” 一众菜色水匪被押走后,柴仁安再拍惊堂木,“铁泥鳅,本府问你,绫罗坊货船中的布料是不是尔等毁的?” “是。”
铁泥鳅直挺挺的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答道。 “尔等为何做下此等恶事,又是受何人指使,还不从实招来!”柴仁安问道。 堂外兴奋的持笔说书人,恨不得把脑袋钻进大堂里来听个仔细。 为何?被真正的笑脸阎罗审问了一天一夜,连小时候偷过谁家几个鸡蛋都招得一干二净的铁泥鳅,忍不住哭了。 众人…… “你为何哭泣?”柴仁安好奇了。 众说书人异口同声问道,“是啊,为何?” 一失足成千古恨。要早知道他手下的兄弟们随手接的赚大钱的小买卖,会害他们被人端了老巢,连墙皮都扒没了,他打死也不让接啊! 这事儿他不想再说第二遍了,铁泥鳅吸溜吸溜鼻涕,“是让兄弟们干的,大人面前的状子上写得清清楚楚,铁某嘴疼,大人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