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太医!”
建隆帝立刻站了起来,急步向外走。 听到宫内有了响动,假装晕倒的蒋昭容连忙颤巍巍地跪直身子,行肃拜礼。听着建隆帝脚步声近了后,她掐准时机微抬头,努力摆出能勾起建隆帝怜惜的动作和神态。 哪知建隆帝看都没看她一眼,带着一阵风就过去了。蒋昭容摊倒在地上,回首见这狠心的男人头也不回地进了重华宫。 又是那个妖精坏她的事!受暑的蒋昭容头晕眼花,真的要晕过去了。跟了建隆帝多年的一个老太监见她实在可怜,上前搀扶她起来,低声道,“娘娘这是何苦呢,快回去歇着吧。”
蒋昭容苦涩地摇头,“李公公,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姓李的老太监看了一眼这位脸上厚厚的脂粉被汗水冲得不成样子的娘娘,实不知该说什么。 建隆帝快步进了重华宫,推开围着自己美人的碍事宫女,低头一看,心都要化了。他的美人无声无息地躺在榻上,白衣如雪秀发如瀑,小脸苍白双目紧闭,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端得叫人无限疼惜。 建隆帝将她轻轻扶起,护在怀里,责问道,“这怎么回事?”
华玉跪地,“娘娘自昨日起便无心饮食,昨夜又垂泪到天明,奴婢实在劝不住。”
“混账!”
建隆帝一脚将华玉踢开,“因何不去宜寿宫告与朕知?”
华玉起身跪好,“娘娘不许奴婢去打扰万岁安歇。”
他昨晚正在气头上,哪里就安歇了。建隆帝怜惜地用唇贴上华嫔的小脸,他的美人啊,总是这么懂事。 御医来了后,见万岁将华嫔娘娘抱在怀中,连忙跪地参拜。建隆帝轻斥道,“蠢东西,还不快滚过来,医不好娘娘,朕要了你的脑袋!”
太医跪爬几步到近前,待青信将一块帕子搭在华嫔纤细的手腕上,他才敢轻轻把手指搭上去请脉。片刻后,太医颤巍巍地禀道,“娘娘忧虑过度又体虚未进食才致气厥,臣请先用银针,再下汤药。”
银针?建隆帝皱了皱眉,“几根?”
“只一根。”
若非迫不得已,太医哪敢在这位身上用针。扎针时这位若皱一下眉头,圣上怕是立刻就将他扎成刺猬。 “那还愣着做什么!”
建隆帝怒道。 太医不敢让圣上把娘娘放平,取出银针,提起万分精神准确刺入穴中,轻轻捻动。几息之后,见华嫔娘娘浓密的睫毛若寒风中的蝶儿轻轻一颤,太医如释重负,拔针道,“娘娘已醒,臣去开药。”
建隆帝说了“赏”,便盯着自己的美人关怀道,“淑儿,可醒了?”
蝶儿再颤,美人眸子缓缓张开,清若秋水的眸子对上他的。建隆帝刚刚露出一丝笑容,却见秋水生波,美人轻咬朱唇,这受了无尽的委屈却强忍住不哭的模样,立刻将建隆帝拉回二十五年前,太监第一次将她送到龙床上时的场景。 建隆帝已经不再年轻的心狂跳不止,他抬手怜惜地为她抹去水雾,好脾气地哄道,“是哪个欺负了朕的美人?”
华嫔咬唇闭目,珍珠若断线般滑落,建隆帝将她抱紧,喉结难耐地滚动,“莫哭,有朕在,定不让你再受一分委屈。”
建隆帝入重华宫后便不见出来,在宜寿宫前跪了两个时辰的蒋昭容终于撑不住晕死过去,被人架回了揽月宫。 太后得了消息,冷哼一声怒骂道,“也不看看她现在什么身份,行事还如此下作,真给晟儿丢脸!”
李皇后摔了最心爱的玉骨杯,“这个妖精!”
程无介嘴角泛起浅笑,他平生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将华氏女进献建隆帝,为自己铺就青云路。只要柴严晟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若敢跟他作对,他就揭开华淑的老底,看他要不要脸面! 在六部衙门里啃包子的李奚然听了,摇头叹道,“大皇子这次怕是难逃一死了。”
捧着包子的李泗惊了,“大人,圣上真会为了三皇子杀了大皇子?”
李奚然斜了这没脑袋的东西一眼,真是不明白为何在自己身边跟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一样的蠢。不过,蠢也有蠢的好处,若是李泗像圣上身边的封江兆、苏缪等人一样有心计,自己怕也不会留他。 第四庄内,秦氏母女三个与晟王表兄弟两个同桌用餐。 严晟面前放着一碟子鲜翠欲滴的凉拌苦瓜,秦氏招呼着女婿多吃点,“今年的苦瓜种儿好,结的瓜比去年的味儿正,你尝尝?”
味儿正就是苦得更纯粹的意思,小暖守着钟爱的蒸茄子,幸灾乐祸地看着严晟。 严晟面不改色地夹了几根苦瓜丝放进嘴里,细细嚼了才咽下去,“安人说得对,今年的是比去年的要正。”
“我尝尝。”
小草夹了一根塞进嘴里,小脸立刻就绿了,抻脖子才勉强咽下去,偷偷吐舌头。好苦啊,姐夫真奇怪,跟娘一样爱吃这个。 不行,不能只她一个人难受,小草夹了一大筷子跑过去给大黄放在饭碗里,“大黄,吃吧。”
大黄闻也不闻,用爪子扒拉到它的兔子跟前。胖兔子阿宝抓起苦瓜丝,有滋有味地塞进三瓣嘴里。 华安歌看得眼睛都亮了,“这就是姑母养的那只兔子么?果然异乎寻常。”
三爷点头,将苦瓜移到表弟面前,“苦瓜败火去暑,你多吃些。”
华安歌看着就觉得苦,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夹了一筷子放进嘴中,面不改色地吞下去后,笑道,“这苦瓜味道很好,安歌已多年没吃过这么正的苦瓜了。”
还不等秦氏开口,华安歌身边守着一碟子葱花炒鸡蛋的小草就学着娘亲的口气讲道,“安歌才多大,说什么‘这辈子’、‘这么多年’,以后你的日子还长着呢,这话早说了大半辈子。是吧,娘?”
“汪!”
大黄第一个表示赞同。 秦氏瞪了小草一眼,向华安歌陪不是,“我这闺女没教好,没大没小的,让安歌见笑了。”
华安歌摇头笑道,“小草妹妹说的没错,家母也曾多次说小侄身上少了该有的朝气,十几岁却活得跟几十岁一般,让安人见笑了。”
他这一笑与华嫔颇有几分神似,立刻看呆了秦氏和小草。两人异口同声道,“安歌笑起来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