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出重华宫时,东厢侧殿窗内,美人郑春凤直勾勾地盯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小暖异常警觉,她转眸看了一眼不大正常的郑春凤,抬袖护住小腹,扶着玄舞的胳膊稳稳地走出重华宫。 小暖走了后,郑春凤抬手紧紧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若不是滑了胎,她的儿子现在该会到处爬,学着叫娘了。儿子没了,建隆帝又不肯再召她侍寝,她怎么可能再怀上龙种! 若是没有孩子,她就要老死在冷宫里了!郑春凤不甘心转眸,盯着正殿门口的华淑。 “贵妃娘娘,万岁下朝了。”
见宜寿宫的小太监快步进来,恭恭敬敬地跪在华淑面前,嫉妒得郑春凤眼睛全红了。 华淑却没有一点惊喜模样,“吩咐钱安,准备御膳。”
“是。”
小太监退了下去。华贵妃叮嘱青信两句,便带着华玉去了宜寿宫。 郑春凤这厢咬牙切齿,西厢的柳若施则恨得撕碎了锦帕。太后去后,华淑这妖精越发不知收敛。因她天天缠着万岁,后宫诸妃嫔快一个月没见到万岁了!因为华淑,她们这么人被逼着守活寡! “娘娘莫急,华贵妃已病得不成样子,活不了几日了。”
柳若施身边的宫女低声劝着。 “她怎么不立刻去死!”
怎么华淑病成那个鬼样子,万岁还天天召她过去侍寝!自己到底哪点不及这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 华淑进了宜寿宫,走到建隆帝身边。闭目休息的建隆帝抬眸看到自己的病美人,眼中尽是不安,“来。”
华淑走到他身边,建隆帝握住她的瘦弱微凉的小手问道,“小暖她们来了?”
“秦安人要回乡祭祖,过来辞行。”
建隆帝端详她片刻后,忽然抬臂把她搂在怀里,“不准死,朕不准你死!”
华淑被他勒得肋骨都要折了,她不觉得疼只觉得高兴,建隆帝失了分寸,她的目标就越来越近了。 “是,臣妾不死。”
华淑的声音依旧缥缈冷清,没有一点烟火气息。 建隆帝抬起她的下颚细看。 他的美人本来就瘦,现在下巴更是尖尖的,她这苍白的皮肤、殷红的唇、浓密的睫毛、若两勾残月的眉、含着广寒宫清辉的双眸,眸下因睡眠不足而凝出的黛影,哪一处都让他觉得不安。 燕鸟山杨家人明明被他挫骨扬灰了,为何他的美人还是被鬼差折磨成这副模样?怎么自己这天之子亲自守着她,晚上她也会被噩梦惊醒数次。 她已经不敢睡觉了,却因为怕他担心而装睡,这叫他如何安心!他的美人要被人夺走了! 若抢她的是活人,宰了便是,可偏偏是阴魂鬼差,这叫他如何是好?张天师死了,师无咎踪迹全无,师无尘也跑了,宏雅那个废物,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天夜里,建隆帝拿出压箱底的手段。他将太祖传下宝剑挂在床边,将玉玺放在枕头边,就不信这两样国宝,还不能让他的美人睡个好觉。 看着挂在床上的宝剑,建隆帝露出狰狞的笑容。若让朝臣们得知此事,定会骂他是昏君,骂他的美人是妖妃。 只要能留住他的美人,他甘愿昏这一回。因为建隆帝知道,若是他的美人去了,他的青春年华、他的生命也就跟着去了。他可以将美人放在宫里不闻不问几载,但决不许任何人将她从自己身边夺走,鬼也不行。 “淑儿,过来睡吧。”
“是。”
站在香炉边的华淑,抬素手捻起一片安神香放入炉中,才回到建隆帝身边。 她看着龙床枕边的玉玺,身体微微颤着。她这样不是因为恐惧更不是感动,而是激动。她在建隆帝身边筹谋半载有余,终于时机成熟,成败就在这一晚了。 她闭上眼睛,脑中一遍遍地推演着待会儿要发生的事。建隆帝多疑,她不能出一点差错,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抬眸引起他的怀疑,都会将她的心血毁于一旦。小暖的肚子越来越大,她没有时间重来一次了。 推演了上百次后,华淑的心神安宁下来,呼吸逐渐平稳,似是睡着了。一直醒着的建隆帝见美人终于睡了,也跟着放松下来,朦朦胧胧地睡去。 此时寝殿中宁静无声,金兽炉中袅袅升起的轻烟,缓缓飘向龙床锦帐。 “啊——”一声梦魇的惊呼自华淑口中传出,建隆帝立刻起身轻拍她的脸,“淑儿,淑儿,醒来!”
华淑张开双眸里尽是惊恐,“万岁,鬼差,鬼差抓着臣妾的脚踝呢,万岁救我,我好冷,臣妾的脚踝好冷。”
建隆帝立刻撩开绣龙明黄锦被,握住美人盈盈一握的脚踝,竟然发现她的脚踝处的体温比腿和膝盖低了很多! 建隆帝怒不可遏,抽出床前宝剑怒吼道,“谁敢捉朕的美人,朕要将尔等碎尸万段,剥皮抽筋!”
听到响动,守在殿外的大内高手立刻冲进来,护在建隆帝身侧。但美人在榻,建隆帝持剑在前四望,大内高手环顾四周却不见刺客。侍卫统领江崖低声道,“万岁,刺客何在?”
若是刺客还好办了!建隆帝沉着脸吩咐道,“尔等褪下,若无传唤不得入内。”
江崖带侍卫退下,关上房门后轻声问门前的德喜,“公公?”
德喜微微摇头,一语不发;站在他身侧的宜寿宫管事嬷嬷若拙低声与他商量,“可要先传御医备着?”
德喜再摇头,华贵妃是惊梦,御医来了能有何用。 寝殿内的华淑已经崩溃了,她的泪如雨般滚落,躲在建隆帝怀里瑟瑟发抖。 建隆帝低头,看着便是这样狼狈还美得惊人的美人,也发了狠,“你是朕的美人,人夺不走,鬼也夺不走!若是朕留不住你便亲手杀了你,再用秘法将你的魂魄囚禁在朕的宫中,除了朕这里,你哪也别想去!”
华淑似是终于找到了解脱之法,她紧紧抓住建隆帝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人样,“柴景征,你杀了我再囚禁我的魂魄吧。我不要去地府,我不要被裂魂。”
这是华淑第一次叫建隆帝的名字,他登基之后,除了太后,再无人这么唤他,这称呼陌生又牵魂,建隆帝握着宝剑的手蹦出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