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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言顺着周铭所望的方向抬起头,一个人影都没看到,她狐疑地望向周铭,问道:“你刚才是不是喊了星月姐?”
周铭扭头看了看王思言,又看了看仍旧站在最高处的平星月,忽然意识到王思言并看不到星月姐,也就是说此时此刻,站在屋顶上的平星月仍旧不是真实存在的人,而是独属于他的幻觉。 但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又出现呢? 明明之前在旅行途中,他无数次地想要让平星月出现陪他说说话,但却一次都没能成功,现在旅途结束了,她反倒出现了。 屋顶上的平星月踩着砖瓦和藤蔓轻盈跃下,她的双足接触地面没有掀起一点灰尘,但视觉效果却真是无比,这恰恰证明对方并不存在于真正的现实。 “小铭,好久不见。”
平星月轻轻举了举手中的烟斗。
“之前你都去哪里了?”周铭问道。
王思言看着盯着空气自言自语的周铭,试探着问:“星月姐也在吗?”“嗯。”
周铭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为什么这么久你从来都没出现过?”
“我之所以消失,是因为从你进来这个遗迹开始,我就已经在这里了,是你自作主张,把我当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幻象,所以才觉得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吧?”
平星月开玩笑道。
“我没有!”周铭断然否认,听着却没什么底气。
“那我作为一个可以自由行动,不依附于你的存在,消失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平星月轻笑道。
“好了不捉弄你了,你终于到阿斯加德的尽头了,但思言也能走到这里,我也是蛮吃惊的。”平星月一边说,一边缓慢地往前攀爬。 周铭紧跟在对方身后,一边翻越巨木,一边问道:“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星月姐你总该知道一些吧?哪吒和雷震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概知道一点,但也不确定,另外,你不觉得这个地方很眼熟吗?”
平星月指着远处沿着山腰蜿蜒向上的巨大长阶问道。
周铭爬上巨型枯藤的最高处,沿着平星月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那个一路往上,不知通向何处的台阶。 这一幕的确隐约给他一些熟悉感,但这感觉并不舒服,反而让他有种无来由的怒气。 平星月侧目看向周铭,淡淡道:“还没记起来吗?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我以前也来过?”
周铭皱眉。
“嗯,来过,这是你最初开始的地方,也是过去的你所沉睡的终点,接下来便是我为你设下的最终极的考验了。”平星月转过头,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缓缓消失:“我全都记起来了,完整的我就在这里啊。”
周铭呆呆地看向平星月:“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往上走吧。”
平星月停下脚步。
周铭抬脚,踏上亿万年前便已存在的石阶,缓缓踏步而上。 他往上登了几步台阶,却发现平星月并没有跟上来,于是止步,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我就送到这里了,或者说我会在前面等你,至于思言,你让她留在这吧,接下来是我和你单独见面的时间。”
平星月说。
周铭隐约感觉有些违和,这次的星月姐让他很不舒服,胸膛里像堵了块石头似的,简直喘不过气来,一种说不出原因的焦虑与不安攻击着他的精神,但他却不知道让他焦虑的源头。 是奥丁吗?或许是奥丁吧。 “不,我要和你一起走!”周铭扭头走向平星月,本能地去拉对方的手,就像受到惊吓的小孩潜意识寻求家长的安慰与庇护,但他的手自然是落空了……他差点忘记平星月只是幻影。
平星月抬手“触摸”周铭的面庞,无奈笑道:“这时就别撒娇了,阔别数年的重逢,就开心一点吧,你可是要将这个扭曲的世界扳回正轨的救世主啊!……可不能哭。”周铭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王思言惊讶地看着周铭,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知道周铭是在和平星月说话,但却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但她觉得自己此刻不应该上前打扰他们。 周铭望着那张永远平静,永远淡然从容的脸庞,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原因,但他好害怕。 “去吧,稍微撒撒娇就行了,再这样我可生气了!”
平星月用力“拍”了下周铭的肩膀。
周铭最后看了平星月一眼,僵硬地转过身子,踏着沉重的步伐往上走去,在王思言想跟上来时,抬手制止了对方。 他根本不想去,但冥冥中有什么东西推动着他,让他必须前进。 冥冥中有个声音提醒他,这是最初便定下的结局。 犹如迈向早已注定的死亡,跃下早就凝望过无数遍的深渊炼狱,他正被命运牵引着走向一个曾经计算过的地点。 “小铭!”身后传来平星月的呼喊,周铭停下脚步,流着泪回头看她。 平星月摘下来猎鹿帽,露出那一头秀发,她微笑着,笑容中饱含着前所未有的感情:“我永远爱你们,记得替我转告他们,另外……替我向叔叔阿姨问好。最后,我们待会再见吧。”
随着最后的声音在风中飘散,那修长苗条的身影也随着山风散去。 周铭红着眼,重又将目光投向盘旋而上的长阶,一步一步,往山顶进发。 在不知过了多久后,他来到了山路的尽头,那是一座尚未崩塌的,极其宏伟庞大的神殿,放眼望去,这座神殿完全没有砖石搭建的痕迹,就仿佛它并非一砖一石由人类建造而成,而是借由神明之手,直接用整个材质统一的大山,雕刻而成,浑然一体,没有缝隙! 神殿的入口是两扇十丈高的岩石大门,门轴的工艺酷似古代的玲珑球,但远比玲珑球更高明,门轴和轴管严丝合缝,却又能自由活动,绝非人力所能做到。 这是真正的鬼斧神工。 然而如此宏伟的神殿,此刻却被茂盛的青色藤蔓和青苔所覆盖,各处都留下来岁月的痕迹,这一幕似曾相识,周铭仿佛听到了若有若无的雷声,皮肤都感觉到了下雨前潮湿的空气。 但转眼他便知道这只是错觉,等他走到门前,将双手放在石门之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两扇巨大石门缓缓推开,映入眼帘的是宽阔的方形祭祀场地。 祭祀的神庙中厅面积极大,却无比破败,除了满地累累尸骸,便只剩下广场中央那个崩塌的祭坛,从那些尸骸的衣着,可以断定他们是同属于周铭这个时代的咒术师。 由此看来,来到这阿斯加德尽头的,并不只有他与王思言。 在他们之前,已有诸多默默无名的强者抵达至此。 阳光从神庙顶部唯一的破损缺口处照下,光柱恰好打在破碎的祭坛中央,那巨大的圆盘浮雕之上。 圆盘浮雕裂掉了四分之一,却仍旧依稀可见圆盘上三个三角形互相嵌套的符文,那是如尼魔符,三个三角九个点,被看作是北欧神话中的三层九国,无限循环嵌套的状态,更是生与死、毁灭与重生的必然轨道,指代了战士的灵魂不灭。 巨型石雕之下,那个纤细的身影孤独靠坐着,棕色的长风衣在经历无数岁月洗涤之后,已经淡成浅棕,布满灰尘的猎鹿帽置于半弯的膝盖之上,她风衣左手的袖套空空荡荡,而那断成两截的手杖,就静静躺在仅剩的右手边。 周铭体内的血全都被冻结了,在看到平星月的瞬间,那尘封的记忆揭开了伤痂。 祭坛上,失去水分的枯萎右手缓缓抬起,抖落尘埃,攥起断掉的手杖。 形同木乃伊的尸体重新站了起来,她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走下祭坛,在唯一的挑战者面前,将断裂的手杖插进自己的胸膛。 紧接着,耀眼的金光从心脏的伤口迸发炸裂,璀璨的雷光照亮整个暗庭,雷霆缠绕于断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