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白天特别的短,安容他们回到五里桥村,天已经擦黑了。马车停在周家门口,云哥儿和萍姐儿是最先听到动静的。两个小娃娃哒哒哒从院子里跑出来。云哥儿大一些,跑得快,萍姐儿小一点,跑得慢,见哥哥比自己跑得快,着急了,嘴里喊着,“哥哥等等我,等等我……”结果,啪叽一下摔了一跤。萍姐儿呜哇呜哇地哭了起来,既是摔疼了,也是着急的。云哥儿停住脚步看萍姐儿摔倒了,纠结了一下,还是反身回来将妹妹扶起,然后拍了妹妹身上的土,拉着妹妹的手跑出了门。“哎哟,你们两个可慢一点……”刘三妹见自己女儿摔倒,心疼地说道。“可不是,见着三弟妹回来,比见着我这个亲娘还激动勒……”钱慧琴声音抑扬顿挫地道。“三婶……”云哥儿和萍姐儿确实与安容很亲,扑进了她的怀里。安容给两个孩子买了很多小甜点。她也很想他们,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捏了捏他们的脸,又将两个小家伙抱起来颠了颠,“都长胖了……”云哥儿和萍姐儿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安容将买好的小吃一股脑地塞给两个小家伙。“放着慢慢吃,不能一起吃,不然牙会掉的,掉牙可是很疼的。”
两个小家伙脑袋点的像拨浪鼓似的。张氏正在灶房里蒸馒头。现在周家日子好过了,过年的时候蒸的都是纯白面的馒头。这个时代粮食产量低,能吃纯白面馒头,那绝对是顶呱呱的富裕人家。往年原本要到二十七八才蒸馒头呢,今年周家这段时间已经开始陆续地蒸了起来。“哎哟,大嫂肚子都这么大了,”安容笑着伸手摸了摸刘三妹隆起来的肚子。“哎呀,是个淘气的小家伙,看他还踢我呢。”
刘三妹笑得合不拢嘴,要的时候是不想要,可孩子在肚子里一天天长大,她能感受到孩子的存在,母子之间的感情自然就建立了,现在一天天小心谨慎地护着,生怕有个什么闪失。“一路累不累。”
刘三妹问。“不累,大哥现在赶车又快又稳当……”安容笑着说。听到安容夸自己的丈夫,刘三妹笑得更开心了。“三弟妹的嘴巴越来越甜了,这么会夸人,怎么也没见你夸我。”
钱慧琴表现出一副酸吃醋的模样,“二嫂越来越年轻,越来越好看了,返老还童了呢。”
安容笑着说。钱慧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撇撇嘴,“一点都不诚心,净说些漂亮话糊弄我……”“那这个算不算糊弄你……”安容说着掏出一根金簪在钱慧琴眼前晃了晃。钱慧琴眼睛都直了,“送给我的?”
“那是自然……二嫂这段时间这般辛苦,照顾家里老幼,忙前忙后,孝顺爹娘……二嫂辛苦了……”安容笑着,将簪子塞进了钱慧琴在手里。钱慧琴眼眶一热,瞪了她一眼,“这还算说了几句实在话……”“尽站在那里说话,不揉面了,不烧火了,这馒头还蒸不蒸……”张氏没好气的声音从灶房里传出来。她也想了自己的三儿子和三儿媳,可是这馒头马上要上锅了,她一时走不开。安容进了灶房,走到张氏身边,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娘……”张氏瞅着她笑容满面,“给他们买什么东西……破费钱……”安容笑着搂住张氏的肩膀晃了晃,“娘也有……”“我才不要……”张氏嘴上这样说,可心里却乐开了花。“娘,我回去换身衣服,洗漱一下就出来帮忙……”安容说道。“不用你,你去歇着……”张氏举起面手摆了摆。“娘就是偏心,刚才不是说没有人揉面,没有人烧火吗?”
钱慧琴一副捏酸吃醋的模样。“怎么你胃口越来越大了,簪子都堵不住你的嘴了?”
张氏冷眼瞪着钱慧琴。钱慧琴瞬间闭嘴,用力揉面,案板被她揉得哐哐响。二十四五周家打扫房子、拆洗被褥,二十六七炸油糕、炸麻花,今年三十过年,二十八贴春联,将家里收拾得利利索索,就等着新年到来。这一年周家过得顺顺当当,生活蒸蒸日上,每个人都笑逐颜开,整个五里桥村的生活与前两年相比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村子也都处在新年的喜悦中。大年初一吃完饺子要拜大年,磕头要压岁钱。安容和周顾也只好入乡随俗,给周老爹和张氏磕了头,拜了年还拿到了红包。这个时候辈分越小越得实惠。初一不出远门,村子里会互相走串拜年,道一声过年好。初二一早,周旺赶着马车将安容和周顾送回了柳树村。过年的时候马车都预定出去了,价格比平时还贵,而且预定的人还多。虽然是过年,但周强和周旺两兄弟都不想因为过年耽误了挣钱。“姐姐回来了……”马车刚停下,安路就开心地跑了过来。不过他没有扑向安容,却扑向了周顾。“姐夫……”周顾揉了揉安路的脑袋,笑着说,“好像吃胖了一点……”安容也笑着点头,“确实是胖了……”周顾和安容提着东西往院子里走。“娘这段时间回来过吗?”
安容问。“回来过一次,问爹要钱,爹没有……”安路压低嗓音说。“然后她站在院子里将爹狠狠地骂了一通,骂的话可难听了。”
“牵扯到谁了?”
安容问。“村子里都在说爹和马婶子的闲话,娘听说了,骂爹不要脸……”安路道。安容并不觉得意外,村子里原本就没有秘密,何况是马英这样的寡妇,更容易传闲话。“骂完之后呢?”
安容接着问。“骂完之后娘就走了……”安路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姐,我跟你说件秘密,你不准告诉别人。”
周顾笑着捏了捏安路的脸颊,“小子,什么事情搞得如此神秘?”
“我听村里有人议论,娘好像要嫁人了?”
安容,周顾……“你听谁说的,不会是有人乱说的吧?”
安容沉声问道。“村里好几个人都悄悄告诉我,让我去找娘,说是你娘要嫁给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员外,家里有的是银子……说我毕竟是娘的亲儿子,到时候我也能过好日子。”
安路说道。“那你想去找娘吗?”
安容问。安路瞬间把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脸上露出惊恐万丈的表情,“我可不去,我就是饿死也跟着爹……”小孩子可是最聪明的,他知道谁对他是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