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下过一场暴雨，那场雨下了两天，街上多处都积了水，你还记得吧？”

李婴儿声音平和地说：“那场雨没冲洗出施心杰的尸体，却冲洗出了施心杰身上的香囊。那晚我去找师父，恰好闻到不属于我这个香囊的香味儿。平常人肯定闻不出两种味道有什么区别，因为我给施心杰的香囊里多加了几味香料。”

我把香囊递还给李婴儿，然后询问：“施心杰的尸体不会就埋在朱云道住的那个院子里吧？”

李婴儿点了点头说：“正是，我开始是怀疑，所以趁着朱云道出门之际潜了进去，循着香味找到香囊，然后挖了挖，便挖出了尸体。已经腐烂的尸体。那一刻我心彻底死了。”

“还有一点逻辑不太通，让柯玉年尸体出现在阳德大酒店，是你想借由尸体引起警方注意，让警方调查到姚宅身上，这件事朱云道默许了？”

我提出新的疑问。“这些年姚中天根本就不怎么回院内，我用了各种方法，他就算是回来，处理完了事情便会直接离开，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对他下手，这件事师父是知道的。我对他的说辞是，柯玉年死在饭店，引来警察，这事儿姚中天不可能不插手，这是引他回院的很好机会。”

李婴儿淡淡一笑：“因为我没告诉他具体姚宅内的实情，也没告诉师父自己编造了黄金的事儿，以及惊吓到了姚老爷子，让姚老爷子变糊涂的事儿。其实最近，姚中天经常会回来，只要院内有风吹草动，他便回来查看，生怕那几箱子编造出来的黄金，落到别人手上。”

我猜到了李婴儿这样做的目的，于是紧皱眉头说：“让柯玉年出现在饭店，引警方注意。让警方调查姚宅只是其一吧？”

“你很聪明，的确如此。其二这是为朱云道设的局，让整个局变得紧张起来，主要是让朱云道紧张，让他认为报仇大计要被警方破坏。他才会急，才会出错，我才能有机会为施心杰报仇。”

李婴儿拿起一根棍子，挑动了一下煤油灯的灯芯，然后慢悠悠说：“我看了报纸，看了上面对你，对杀人案件调查部的报道，知道那天你们会去阳德聚会。”

“柯玉年是被谁杀的？”

我询问。“朱云道。”

李婴儿没有看我，依旧挑动着灯芯说：“是我装扮成施心杰的样貌，主动引他去到朱云道那边。师父早就设好了迷局，等他入局。其实这件事有一点是巧合，就是你们那晚也定了阳德饭店，这算是天助我吧。其实就算你们不在，那晚尸体也会出现在阳德饭店，你们也还是会去，结果是一样的。”

“那晚朱云道的确用了药，让一楼食客出现了幻象。那柯玉年的尸体是你送去包厢的？扮演柯玉年的也是你？”

我想了想，然后摇头说：“可是二楼伙计下楼迎你上楼，他怎么也没发现异常？”

“因为味道，身上刺鼻的味道，虽引人注意，留下记忆点，可也会让人敬而远之。那伙计一路掩鼻，离我远远的，也根本没仔细打量我。”

李婴儿放下木棍，重新罩上灯罩说：“尸体根本就绑在我身上，只是穿了一件宽大的衣服而已。”

我回想起当时伙计的话，他提到了一点，就是柯玉年上台阶时走的十分慢，似乎是腿有问题。身上背着一个人，自然步伐缓慢，更何况又是女子，力量本来就没那么大。我这样想着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李婴儿，她个头不矮，似乎比柯玉年还要高些：“不过背了个人，怎么也不会像一个人啊。”

“可谁也不会想我身上还背了具尸体。”

李婴儿再次笑了下说：“而且有师父在饭店内善后，如果被人撞见引起了好奇，师父也有办法让他胡言乱语。语无伦次的话，你们警方也不可能当成证据来用吧？”

“那倒是。”

我点了下头，扭头看见了自己的挎包，于是伸手抓过来挎在肩上：“朱云道自认为局势变得紧张，离复仇成功差一步，所以甘愿牺牲？”

“你认为可能吗？他是要亲眼看姚家亡的，怎么可能在那之前死。”

李婴儿深吸口气，直了直身子，然后说：“师父知道你盯上了他，也盯上了姚宅，更知道凶手很可能躲藏在姚宅。如果警方势力进入，报仇计划到了最关键一步便停止，他不甘心，于是我告诉他需要在制造一起案件，彻底扰乱警方视线。”

“朱云道本想故技重施佯装死亡？”

我猜测。“这方法肯定在警方眼里拖延不了多久，很容易就被拆穿。可即使被拆穿也没事，朱云道再次活过来的那套说辞才重要，他会把凶手指向另外一个人，为我拖延时间。只是……他不知我早已发现了施心杰尸体，早已布好这个局，只要他吃了药，佯死的那一刻，就不可能在醒来了。”

“他身上的鸡油是你涂抹上去的？”

我问。李婴儿手伸进兜里，然后拿出一副白手套，扔到我面前。我拿起看了看，然后深吸口气：“这手套不是……”手套是我包里的，是当时程亮发的，用来勘查现场时避免破坏了现场原本的证据。“那日你被猫头鹰袭击，其实我在师父那边，走时顺便从你包里取走了一副手套。”

李婴儿说：“我就是用这幅手套在师父身上涂上了鸡油。师父平时为了奖赏黄鼠狼，都会在食物抹上鸡油，那些黄鼠狼一闻到这个味道，自然就受不了了。”

“可是你这几只就对这个味道不感兴趣。”

手套上还是有很重的鸡油味儿，可此时李婴儿身边的黄鼠狼根本连看也不看，依旧在睡觉：“可是先前在姚老爷子院前的黄鼠狼就受不了这味道。那几只是朱云道养的？”

“昨晚诱了几只回来。”

李婴儿说完介绍道：“坐在我身上的这只，是母的，在这群当中地位很高，其它黄鼠狼都会听它的。秀云宫，供奉着一座文昌帝君，那石像足有五六米高，常年受香火供奉，这只黄鼠狼就是在石像底下被找到的，许是受了帝君福泽，很有灵性。它有自己的名字，叫兜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