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在跟郭大福聊下去，直接离开拐到昨天那个临时谈话室，就是贺同服药死的房间。房间里没人，组长他们应该一直在四楼，但院内医护人员资料在这里，我翻了翻，翻出了田曼真的。上面入职写着的是民国十年，也就是说已经在这家医院六年有余了。资料上还有现住址，我拿本子记下来，没直接去找田曼真问话，而是打算在跑一趟，看看她家里情况。喝了一大口水后我便再次离开了医院。按照资料上的地址骑车找到田曼真住处后，我发现是一栋二层小洋楼，跟卢子育家风格不同。来到门前，我敲了敲，很快便有人来开门，对方应该是女佣，穿着白布衣，头发扎着辫子，年龄看上去有四十多岁。“请问您找……”女佣上下打量了一下我后询问。“这里是田曼真的家吗？”
我问。女佣点了点头，随后说：“不过曼真去上班了，不在家。”
“是这样的。”
我拿出证件，递给女佣随后说：“我是警察局的，过来是想了解些情况。家里还有其他人嘛？”
“警察昨天不是来过一次了吗。”
女佣翻开我的证件看了一眼，然后递还给我说：“小少爷在家呢，不过……”见女佣想拒绝，我便打断她直接说道：“只是问些小问题，放心好了。”
“那……那……进来吧。”
女佣将门开大些。我走进去，一楼分了几个区域，刚进去是条走廊，拐过去是大厅，有沙发。女佣让我坐在沙发上等会儿，自己则上了楼。差不多五分钟后，女佣跟她口中的小少爷走了下来，看上去年龄确实不大，但也有十多岁的年级了。小少爷穿着背带裤，梳着大背头，抹得油光锃亮。女佣将小少爷领到我面前，坐在我对面。“王妈妈，给警官冲被咖啡。”
小少爷声音略粗，似乎是在变声期。得到吩咐的女佣转身离开。“请问您找我想了解什么呢？”
略显成熟的小少爷，举止投足像个大人。“我想打听个人。”
我压低些声音，盯着小少爷说。“说。”
小少爷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身板挺直。“卢子育，你认识这个人吗？”
我问。小少爷没加思索便说道“卢姨母，她怎么了吗？”
姨母……我微皱眉头，看来是找对了，卢子育竟然跟田曼真是姐妹关系，只是若是亲姐妹，为什么姓不同呢？也有可能是关系较好，姐妹相称而已。我这样想，随后问：“她跟你母亲是……”“听母亲说，年轻时卢姨母在家里做过丫鬟，后来母亲家落寞得到过卢姨母恩惠，所以姐妹相称。”
小少爷如实回答道：“亦有救命恩，若不是卢姨母，母亲便死于街头，不会与父亲相识，更不会生下我。”
“哦，有救命之恩。”
这就怪不得田曼真会帮卢子育了。女佣端着两杯充好的咖啡走了过来，还有些小点心。小少爷礼貌地说了句“喝”，然后自己端起来品了口。我没有动，只是说了句“不用客气”随后起身，对女佣淡淡一笑说：“我问完了，就先走了。”
刚才女佣并未听见我跟小少爷之间的对话，所以显得有些懵“这么快？”
“刚刚说了，只是有些小问题要问而已。”
我说完转身朝外走。身后小少爷吩咐了句“王妈妈，送一下警官。”
女佣替我开门，等我出去后又将门关上。北都天气有些突变，刚才还晴朗万里，此时却阴云密布，刮起了邪风，怕是要有一场大雨将至。这附近建了很多小洋楼，没什么小贩，也听不见叫卖声。我骑出这个区域后才逐渐有了烟火气，因为大雨将至的缘故，街上的小贩开始收拾东西，打算在下雨前赶回家。再次回到医院，周函昀跟郭大福妹妹的谈话也结束了。当着郭大福面，我们什么都没聊，周函昀也表示跟他妹妹聊得很愉快，这让郭大福乐开了花，估计中午又能多喝几杯了。我们在楼下，进入到临时谈话室时，周函昀才说：“我打听到杜盛失去家族庇护，被赶出来，并非是因为支持、购买了西医院。这只是对外的一个说法，而实际上是杜盛私下跟洋人有私交，一起合作买卖。”
“哦？”
我倒有些吃惊。“郭大福这个妹妹还是比较单纯的，而且听她哥哥讲了我身份后，对我更加深信不疑。认为我了解这些就是想投入资金，便什么都说了。”
周函昀坐到椅子上喝了口水说：“这家医院确实是由洋人建立，但资金都是杜盛出的，那时杜盛并未被家族除名。也正是因为这事儿，被家族发现了蛛丝马迹。毕竟这可是需要一大笔钱的，杜盛想得到这笔钱就得撒谎从家族里拿。凭借杜生堂百年基业，自然是实力雄厚，但众所周知杜生堂上下是完全拒绝跟洋人合作的。洋人拉投资，就拉到了杜盛身上，说服了杜盛。”
“原本医院建造出钱的就是杜盛。”
我恍然大悟：“也对，晚清洋人打着救中国的目的，其实就是来中国捞钱的，又怎么会自己掏钱干事儿。”
“当时虽然出了资，原本以为跟洋人就是伙伴了，不过杜盛这钱出的憋屈，因为对方根本不拿他这个幕后大老板当回事儿，从医院建造到后来开始运营，他是事事都参与不进来。所以杜盛也确实不知建造时，建了多少条暗门暗道。”
周函昀继续说：“战争爆发，洋人不想在中间掺和，所以撤离了，直到这时，杜盛才算真接手了医院。但就这么接手这个烂摊子，太明显了，根本无法跟家族自圆其说，所以杜盛编造了一个爱国谎言。说自己收购医院是为革命军作掩护。”
“这些事儿也是郭大福妹妹说的？”
我微皱眉头，深吸口气：“这些事儿涉及到杜盛名誉，可不是小事儿，你这么套几句就给套出来了？”
我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