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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出一趟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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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下了几天的滂沱大雨一停,无边无际的天空干净得宛如崭新的绸缎,日落西山半宿依旧万里无云,仿佛被谁大口吞了一半的月牙儿斜挂枝头。夏悠悠拜托应如闻用法术治好安铉伯府那小姑娘脸上,绝对会留下疤痕的伤口,便叮嘱抱了小姑娘一路的暗卫道:“虽安铉伯一房四口只剩下她一人,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还有许多至亲,听闻其大伯平钧侯自发妻难产而亡后,年过五旬依旧未曾再娶,膝下无儿女,想必也是愿意照料遗孤的——”“我已把店家的旧马车买下来了,你现在就启程送她回豫州平钧侯府吧,孩子身心皆受创,醒来时,身边能有个熟悉的亲人在,会安心许多的——”夏悠悠说着,把一包袱交给他:“里头是银子和应急药,沿途吃住别省着,还有记得把这封信交给平钧侯。”

暗卫领命而去。夏悠悠又去寻了辰月。辰月原就伤势非轻,几番奔波,几个大的伤口早就裂开了,幸而暗卫们几乎都有随身带药的习惯,在夏悠悠情绪崩溃不吃不喝时,已帮着他重新包扎。如今脸色虽然还苍白,但到底是长年累月练武的人,身子骨硬朗得很,服药睡了一觉后,虚弱的脉象平稳了不少。“此间只有我们二人,就不讲那些虚的了。”

夏悠悠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热茶给辰月和自己道:“既然那孩子待你与众不同,我先前说过的话仍算数,只是如今这般境况,我没法子再徐徐图之了,你有何冤屈有何仇恨,说不出口便写了信给我——”“不论是何种冤屈何种仇恨,我都替你报了,作为交换,你日后陪在团团身边,其余可以最大程度地做你自己想做的事,过想过的生活,再也不用隐藏于声色场所里步步为营,你手底下的人,我也能尽最大的能力叫他们过上寻常生活。”

辰月看着夏悠悠平静之下的急躁和决绝,直觉他们在林中重逢前她一定还经历过除蛤蟆妖外的事,“郡主如此,是想把孩子暂时交由我一人照料吗?”

夏悠悠把如闻给的鱼形玉佩推给辰月,“这是青屿山九华派隐世长老行足真人的推荐信,如你所见,现今的世间,处处都是妖邪作祟,寻常武功再高强,也拿它们没辙,其时你带着团团向行足真人拜师学艺便是。”

“九华派与烨国公府颇有渊源,你带着团团拜在他门下,自不会有人有意见。”

辰月没想到夏悠悠事事准备得如此充足,“我看得出来郡主很喜欢小郡主,可这般把女儿重托一个风尘中人,郡主到底想要去干什么?”

“出一趟远门。”

夏悠悠避重就轻,“其实你模样与我一位故人长得十分相似,但我先前替你诊治时查探过一二,你并非那位故人,既然团团一心认你为爹,定有她的道理,不需妄自菲薄,她已经没了一个爹爹,我不能叫她喜爱的人,皆因我受到祸连,一一离去。”

夏悠悠坚定地把鱼形玉佩又往他跟前推了推,“团团便拜托你这位三爹爹悉心照料了。”

辰月到底还是答应了,接过鱼形玉佩问,“郡主可曾听过应波大人之名?”

夏悠悠一愣,掩下诧异地颌首,应波就是原主父亲平阳侯跳城楼喊冤的同窗,便听辰月道:“我养父是应波大人的师爷韩奕帆,也是应波大人的妻舅,应波大人为人和善为官廉洁,爱民如子,是个好官儿,却被污蔑谋害太后,谋杀小皇子,含冤自尽了。”

辰月暗暗地握紧了拳头,嗓子眼发堵地干涩道:“养父不忍我受到牵连,执意与我脱离关系,可当时负责审讯的巡抚汪鑫,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生,最喜糟蹋人玩儿,不知听信了谁的煽动,硬是把我收编进官奴名单里,以养父养母的性命作威胁,逼迫我——”夏悠悠敏锐察觉辰月拼尽全力在努力维持着镇定,轻拍他握着鱼形玉佩紧得关节都发白的手时,嗅得一阵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儿,便抓着他的手翻过来一看,指甲已然钳进掌心,扎出四道血印,连翠绿的鱼形玉佩都沾了一丝鲜红。“没有关系,不想说的含糊过去便是,只要人物关系与关键处脉络清晰即可。”

其他的,她可以推敲,可以顺着藤再去摸瓜地调查。夏悠悠掏出药粉给辰月上药,他的手细白柔嫩得如闺阁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娥,可掰开他的手指时,分明劲道有力得不同寻常,显然是会武的。其实最初剥衣服给辰月治疗包扎的大夫不是她,她根本没有检查过辰月身上有没有殷阅的印记。只是觉得事到如今,眼前男人是春日坊的小倌主辰月也好,是二十一世纪的三栖影帝殷阅也罢,反正都是小肉团满心惦记着要认的人,是何身份已经不重要了。辰月忽略药粉触碰伤口的细小刺痛,满额头都是拼命克制情绪崩溃暴走而隐忍的密集汗花,雌雄莫辨的苍白面容因伤重添了几丝诱人怜惜的柔软,扯起唇角强颜欢笑时,更莫名地多了一丝另类风情,如寒冬腊月雪山之巅上引人采摘的璀璨红梅。横竖好看得要命。辰月看着夏悠悠捧着自己的手撒药粉包扎,始料未及间难得泄露出一丝手足无措的慌张,便觉她从前冰凉得令人印象深刻忍不住胡思乱想的小手儿,如今富有生气那般暖融融的,仿佛能赋予人力量一般。他道,“郡主把女儿重托于我,我也想把埋藏多年的心事交付郡主。”

夏悠悠笑了,“既是交心,怎能少了这个——”说着从空间里掏出那坛刚挖出来的酒,“是我以雪酒作底,再用七种带雪字的药草酿制的瓮中雪,可行气活血,抗菌消炎和疏肝解郁。”

辰月诧异地看着夏悠悠凭空拎出一坛酒,“没想到郡主不但擅医,还会术法?”

夏悠悠在昨天之前都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种玄幻的设定,苦涩地笑了笑,“行走江湖,多学一样技能傍身,多一条活路。”

说罢把杯中茶换成酒。“尝尝。”

夏悠悠朝辰月举杯。辰月紧绷的神经松了一些,举杯与她一碰,酒香清新如高山沾着薄雾的绿茶,浆色淡碧如湖中净透的泉水,一口入喉滋味丰富地漾在舌头,如凛冽寒冬吞下一口温暖的热茶,滚烫又干爽地荡在心口,一扫绝望的阴霾。“好酒!”

辰月一杯下肚惊叹不已。夏悠悠又给他满上一杯,“喜欢就多喝一些。”

这酒尚未酿好,正是两三杯就上头的时候。辰月又喝了一杯,忆起不堪旧事的艰涩紧张便缓解了不少,微垂的眼眸掀起黑白分明又迷离潋滟的明亮道,“那一年我八岁,他们蛮横地把我充作女童,关进教坊司糟蹋,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庆幸——”“因为只要我愿意忍受这些,养母就能从官奴名单里除名了,改判流放,养父也不用生生受刑而亡,判处充军,如此过去一年三个月零九天,教坊司生了一场大火,早年混迹江湖却叫所有人都以为已逝的舅舅寻到我——”“方得知,养父在充军的路上染了瘟疫而亡,养母也在流放的路上受到刺激自尽了,此后余生只为报仇而活。”

辰月道:“养病练武费了不少时间,这些年舅舅一直在暗中调查真相,却在混进昌王府后销声匿迹——”辰月道,“我深知声色场所可以最便捷地获得最多的情报,便以舅舅早年累积的财富创办了一家小倌馆,周旋在各地的权贵里,后来顺势接受春日坊主的邀请,来到京城,一点点地接触权贵的中心,一点点地抽丝剥茧——”“我的养父养母,应波大人一家二十三口人,含冤而死的含恨而终的,就算手刃仇人也没有办法叫他们复活,所以我要我们数不清的屈辱罪罚,通通回报给他们,要血债真相一笔一笔地在朝堂一清二楚地显露,要燕帝还我们所有人清白——”“是蒋仲贵因蒋贵妃,联合陈球买通水盗谋害太后和小皇子后,收买汪鑫金而献司徒家明等一众官员颠倒黑白铲除异己,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受尽折磨!”

辰月说到激动处时,一把捏碎了白瓷酒杯。“我以为证据确凿,终于可以收网把真相公之于众时,接近昌王调查舅舅踪迹,却叫我发现昌王背后还有一人,也是在昌王醉后,我方得知是此人发现我舅舅形迹可疑,执意杀人灭口。”

“我历经千辛万苦寻到舅舅的埋尸处,在那一堆无法辨认身份的白骨里,捡到半枚碎玉佩,经调查乃袁亲王府之物。”

辰月缓慢却每一字咬得极重,“此番暗中来南城便是想到袁亲王府打探,不成想袁亲王府内竟然藏有刀枪不惧的高手,我拼了命方逃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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