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袁家人的脸色却变得十分不好看。其实,从两个丫鬟供述出自己儿子谋划这一切,对别人家姑娘怀着垂涎之心之时,袁家人脸色就十分难看了。许柏羽微微看了林千然一眼,随即挑眉,“那你们又究竟对袁公子做了什么?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我们想把袁公子扶起来,他却十分恼怒,因为林大小姐跑了,他竹篮打水一场空。袁公子命我们马上去把林大小姐再抓回来,可是我们不敢再冒这个风险,我们刚说出拒绝的话,袁公子就怒极,他要杀了我们,说我们是隐患,会把他的这些事情都说出去。”
锦如抽噎着。“锦如要跑,袁公子要去抓,我,我心急之下就在背后推了袁公子一把,没想到这一推,袁公子就,就重重地撞上桌角,死了……”锦湘更是害怕得说话都在发抖。锦如和锦湘两眼泪眼婆娑,楚楚可怜。“我们害怕极了,一合计之下,便把他的尸身平放在地上,然后伪装出他实际上只是被茶杯砸伤的样子,毕竟,原本他就是被茶杯砸伤的。”
“青天大老爷,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我们实在是不敢再有所隐瞒了!我们不是有意要杀人,只是失手罢了,请大老爷饶命啊!”
“请大老爷饶命,饶命啊!”
两人连连叩头求饶,哭声一片。许柏羽眉头微锁,修长的手指一下下地敲打着桌案,“可是,本官的仵作验尸表明,额头上的伤,并不致命。贺公子的随行军医也验了,同样得出这个结论。如今你们这般供词,本官心下实在是多有疑虑。”
锦如和锦湘神情一片茫然,喃喃道:“难道,袁公子其实不是我们杀的?”
“可是当时,他明明就没了气息,没了心跳……”两人眼神迷茫,带着一丝惊恐和疑惑,还有丝丝期待,锦如的泪眼中缓缓蒙上了一丝喜意,“大老爷,既然,既然您说袁公子额头上的伤不是致命伤,那,那奴婢和锦湘,便,便不是凶手了,对吗?我们是清白的,对吗?”
许柏羽眼神定定地看着她们两个,似乎要一眼把她们看穿,要看透她们所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眼下她们这般欣喜略带着期待的表情让她们方才的供述变得十分真实,让许柏羽挑不出破绽来。许柏羽并未回答锦如的问题,而是转而问道:“你们与袁敬源,是何关系?你们不是淮南侯府的丫鬟吗?为何,会跟袁敬源有这般多关系?”
她们甚至知道袁敬源与林小二小姐的总总,这些事情是袁高何和文氏都不知道的,这两人却知道,足以说明,两人与袁敬源的关系不一般。可是,既然是关系不一般,又为何会在淮南侯府里做丫鬟?锦如和锦湘神情微微变了一下,变得有些不自然。她们嗫嚅半晌方才开口,“我们当年,是袁公子救下的,也是他把我们送进了淮南侯府,他,要我们当他的耳目……”贺知予的神色不觉变了,微眯着眼睛,抚着他的大胡子,探寻打量着那两个丫头。林千然心里又是一惊,她感觉这趟水,当真是越来越浑了。许柏羽眼眸也深了几分,“他要从侯府里打探什么消息?难不成,他一开始是打着淮南侯府大小姐的主意?”
许柏羽会有这样的猜测完全是按照剧情的正常套路推测,谁让袁敬源从一而终都想着借女人上位呢?锦如和锦湘脸色微微一变,有一种被说中的窘迫感,许柏羽微微挑眉,还真猜对了。“一开始袁公子是这般打算的,但是他跟贺小姐几次接触下来发觉,贺小姐瞧不上他,而且,也并不好哄骗,他根本没有什么成功的机率,所以他就放弃了。”
锦湘嗫嚅道。贺知予哼了一声,眼神微微瞟了袁家人一眼,只见他们俨然是闹得一张大红脸。这原本是儿子的伸冤会,怎么画风不知不觉地变了,变成了儿子的讨伐大会了?“那后来袁公子又让你们探查什么消息?”
许柏羽继续发问。他的角色扮演得很好,不会因为这些故事而心里有半分不该有的波动,问题一个接一个,抽丝剥茧,层层深入。锦如开口,“后来袁公子便把目标转移到了与贺家世子爷的交道上,我们便开始探寻世子爷的喜好,还有他平日里会跟那些人结交往来,会参加什么场合的宴席,袁公子得了消息便会趁势与世子爷套近乎。因为我们的消息,袁公子甚至都已经成功地跟世子搭上了话,有一次他还是说,世子爷对他的政见多有赏识,说不定以后会有重用。”
生怕大家不信,锦如有赶忙道:“若是大老爷不信,可以去找我们世子爷求证,他想来是还记得的!外面二人的身份,大老爷也可以去查!”
许柏羽微微瞥了贺知予和贺云修一眼,“你们的口供本官自会派人前去探查求证。”
锦如闻言,似是松了一口气,好似盼望着许柏羽赶紧去查,赶紧还她一个清白似的。“事发之后,你们为什么不逃?”
许柏羽又发问。锦如和锦湘都微微把目光投向贺云修,“奴婢是想逃,但是还未来得及,先是大人的手下把府门拦住不让人出入,而后二公子同样吩咐不让任何下人随意出入,整个侯府被围得像铁桶一般,我们自然插翅难飞。”
“那贺公子,又是怎么把这两位嫌犯找出来的?”
许柏羽这句话是对着贺云修说的。“林小姐见过她们,记得她们的容貌,便画了下来,我对着画像,自然是一击即中。”
许柏羽的手中依旧缓缓地敲打着那张木桌,目光重新转到了那两个丫鬟身上,“你们二人做这事的时候,就不担心自己的容貌人认出?竟然也没有易容改装?如此行事,未免有些太大胆鲁莽了吧。”
她们两人的回答十分坦然,“我们并不通易容改装之法,就算是想易容,也是没有这般能力。”
“而且彼时袁公子与我们二人承诺,事成之后,若是林小姐把事情闹大,要追究我们的责任,他便定会全力护我们周全,不会让我们收到伤害。我们便信了,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事,任由他驱使。”
“可是我们怎会料到,我们此事并未办成,袁公子便这般恼怒,竟然还要杀我们……”两人言罢,便又一阵相对垂泪。袁家人听到这么一个版本的故事,当真是身子飘飘,摇摇欲坠。文氏更是难以接受,神情怔怔,眼神空洞,不停地喃喃道:“不,不可能的,我儿子,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不会的……”袁高何的老脸一片赧红,这些事情究竟是真是假,尚且还需要一一查验。但是那件已经证实了的事情,已经足够让他丢尽脸面!他一个堂堂御史台大人的儿子,竟然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千方百计去巴结自己上司的女儿,还用了那般手段,实在是……如若,淮南侯府发生的事情,当真如这两个丫头所言,那他的老脸可这是丢大发了!贺云修冲许柏羽抱拳,“许大人,两位人证的证词已然呈上,不知许大人对此案,还有什么疑点,要作何审断?”
许柏羽看着贺云修,神色未变,“如今听来,这两个丫鬟的供词言之凿凿,尚未查出有何纰漏破绽,但是,本官不能仅仅凭借两人的供词就轻易下审判,本官会派出部下就她们两人的供词进行一番核实,若是供词一一核实,确保无所纰漏,本官自然会还清白者一个公道。”
贺云修微微颔首,余光朝林千然的方向看了一眼,林千然似乎是感应到了,侧头看去,两人的目光刚好对上了,贺云修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淡雅中又带着一股温暖。林千然匆匆地把目光移开了,微微垂眸掩饰自己眼中的一丝波澜。许柏羽把他们两人的眼神交流都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看向了锦如和锦湘两个嫌犯,“你们二人既然对误杀一事供认不讳,在本官调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自然要将二位收押。若是二人供认之事属实,本官会看在认错态度和误杀的份儿上酌情减判。”
两人顿露欣喜,许柏羽却还有后半句话,“但若是你们二人供认之事乃是胡编滥造,虚妄之言,那更是影响执法,罪名重大,决不能轻饶!现下,你们二人可还有其他什么要说的?若是突然想起自己说了哪句假话,现在说出来还来得及。”
他目光横扫她们,二人头垂得很低,声音更低,“奴婢,没有什么要说的。”
“好!来人,把她们收押!”
两个捕快很快就上前把她们带走。许柏羽把目光投向林千然,“林小姐,如今你的嫌疑还未洗脱,在本官彻底调查清楚事情真相之前,还要委屈林小姐在地牢里待上几天。”
林千然嘴角微勾,笑得得体,“一切但听大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