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就矮贺云修面前丢脸。他们潜到了书房之上,书房里还亮着灯,吴用在与人议事。“捉拿逆犯之事,还请高大人能多上些心,要是高大人当真能把逆犯一举抓获,太子殿下定然会对你多多嘉赏。”
“吴老爷所言极是,本官定然全力以赴,把逆犯尽快抓捕归案!”
那与吴用议事之人,不是旁人,正是此地知府高朝。林千然和贺云修俱是惊讶不小,太子!吴用的上家,是太子!那么这一切,都是太子做的吗?把“韩贺许林”四家都列在扳倒的范围之内,会是太子行事之风吗?若说贺家和林家,太子为了掌权而扳倒,倒也情有可原,但是韩家和许家,两家都是文官,与太子也素来没有什么政谏上的分歧,他为什么要把这两家也扳倒呢?况且,韩家的事情真的过去得很久了啊,太子当时还那般年轻,难道真的有这样的智谋,放那么长的一根线,钓那么难钓的一条鱼吗?再说,当时的韩家,对太子有怎样的阻力?为什么他一定要想方设法地把韩家除掉?林千然觉得自己不仅功夫不够用,脑子也有点不够用了。“你在发什么呆!”
林千然被贺云修的声音唤醒,她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好吧,她真的是个不合格的偷听者,光顾着自己胡思乱想,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贺云修给了她一记无语的白眼,心道,就这样还敢跟来?走神都走到爪哇国去了!贺云修本想下去探查一番,但是现在,他放弃了这个念头。“回去。”
“啊?不,不查了吗?”
林千然有些迷茫。贺云修敲了下她的脑袋,“带着你我不放心,明晚我自己来。”
对于贺云修的不信任,林千然十分不满,她要反驳,被贺云修瞪了回去。好吧……第二天,贺云修坚决不同意带上她,但她也有要求,那便是定要在吴府门外等着,若是他两个时辰还不出来,她便杀进去。贺云修再想回绝这个条件,林千然便叫嚣,“你不答应,我就直接陪你冲进去!”
两人各退一步,达成了协议。林千然觉得,在外面等着的时光比在里面冒险还难熬,在里面的时候至少还会偶尔听到劲爆的事情,但是在外面,便像瞎子聋子一样,除了等,还是等。连着好几天,贺云修都没有查到什么消息。“吴用此人行事缜密,东西都藏得很深,要挖出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林千然想了想吴用那张十分温柔无害的脸,又想想他在背地里做的这些事情,顿时一阵恶寒。能把表里不一演绎到这样的程度,思维当然缜密。林千然正在吴用府外认真地蹲守,突然间,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略有几分熟悉的身影,林千然心头咯噔。她有些不敢确信,禁不住再次瞪大了眼睛瞧着,那人在门前敲了几下,大门便打开了。他开口说了句什么,门房的人就把他让了进去。林千然盯着那扇门看了很久很久,耳中不停地回放着方才那个人说话的声音,一阵失神的发呆。是风起,竟然,是风起!她绝对不会认错风起,更是不会认错他的声音,他就是风起,就是她认识的那个风起!林千然只觉得心口一阵闷闷的,又有些隐隐发疼,她下意识地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么多,不要去深入地想这件事情,事情一定不是她所想的那样,一定不会的!师父他,他一定跟这件事无关!一定是无关的……林千然一遍遍地给自己洗脑,最后洗得似乎是自己都要信了。贺云修过了很久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整个人,似乎都裹挟着一个强烈又隐忍的逼人气势。林千然艰难地咽着口水,白着脸发问:“怎,怎么了?发现了,什么?”
贺云修眼神幽沉地看着她,他把她眼底的慌乱和那股欲盖弥彰都看得一清二楚。他语气中情绪不明,“方才有个人进去与吴用密谈。”
林千然的呼吸滞了一下,“是,什么人?”
贺云修望着她,淡淡月光下,他的面色阴翳,一派幽深,“你未曾见到?”
林千然条件反射地否认,“没,没有!”
否认过后,她便又怔住了,她的反应太奇怪,她的神色太反常,贺云修这么心细如发之人,怎么会看不出来?林千然张了张嘴,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喉头却有些发紧,那些要说出的话,全都梗在了喉间,两人离得很近,却又好像离得很远,深深对望,静谧一片。良久,贺云修开口:“不过寻常之人,无甚要紧之事。回去吧。”
他的大手依旧团团握着她软嫩的小手,她却能感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隐隐寒意。林千然一夜没睡好,梦中都是师父的脸,还有最近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一层层地探究事情,剥开掩盖事情的遮羞布,却发现,下面藏着的,竟然是师父。林千然惊叫地醒了过来,出了一身的冷汗。贺云修被她惊动,用帕子给她擦着脸上的冷汗,目光依旧沉沉地望着她。林千然心神恍惚,眼神有些闪烁,“我,我方才有喊了什么吗?”
贺云修目光静静地看着她,“喊了。”
林千然的身子骤然一紧,眼神微缩,贺云修却是轻道,“喊了好些听不清的混话,这段时间,想来你是累了,以后晚上就不要跟我一起去了,在客栈好好歇息吧。”
林千然目光也静静地落在贺云修身上,然后点了点头。林千然躺了下去,她翻着身,背对着贺云修。林千然满脑子都是师父,他背着朝堂开采树脂,事发之后便把所有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嫁祸到了许家身上,甚至不惜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风起是绝对的忠仆,一切都依照师父的命令行事,若是没有师父的命令,他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吴用的府上。所以,师父跟吴用有牵扯瓜葛。瓜葛几许,她不知道,她也不敢去深究,她甚至不敢去想,是不是一切,从一开始,师父就只是把她当成一颗棋子,一颗可以拿捏林家,必要时毁掉林家的棋子……林千然突然想到了一环,白衣。没错,白衣。她为师父做的那一身衣裳,还有那副画,白衣说不小心弄丢了,但是后来,却出现在了师父的手里。所以现在,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是不是就可以说明一件事,师父和白衣,其实早就认识,而那个包裹,根本就是白衣亲自交给师父。师父明明那么云淡风轻,明明那么不慕权贵,明明那么风雅睿智,为什么,会做出这些匪夷所思的举动?究竟是为什么?林千然把师父的动作、话语、眼神都掰烂了,揉碎了,细细地想着,细细地过了一道,只为寻找一个缘由,一个师父会这么做的缘由,会联合吴用,给韩许贺林四家编织这么一张大网的缘由。但是她没有想到,她什么答案都没有得到……林千然睁着眼睛茫然地看着帐顶,整个脑子都是乱乱的。今夜,贺云修看到了风起,他是见过风起的,在很久以前,她与他在大街上打架,便是风起带着人去帮她。他过目不忘,他知道是风起,知道是她师父身边的风起,又听得风起和吴用的谈话,那么,就不可能不知道她师父在这件事中所起的作用。而她的师父,就是自己的亲哥哥。自己的亲哥哥,在这件事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贺云修发现了,发现了这个沉重的,难以置信的真相。而她呢?她今晚上很异常,她放在一直在喊着“师父”,她,也一定猜到了。可是她却什么都没有跟他说,他们在努力地探寻真相,她却对他有所隐瞒。她打心底里,还是偏向于她那位情深义重的师父!贺云修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发沉,发闷,十分难受。他们各自揣着相同的想法,却选择了对对方沉默。这一夜,两人同床异梦,皆是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