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贺云修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大手轻轻盖在她的后脑勺上,宠溺地揉搓着。先前压在心底的郁愤,先前的那股子介怀,在她这软软糯糯的三个字中,全都化为乌有,消散而去。贺云修自己都不觉对自己轻笑,他真是被这女人吃得死死的。他们回了客栈,一路上,林千然都在想这件事,想得心口愈加发沉,闷闷的,十分难受。“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
贺云修突然道。林千然抬头望他,“去哪里?京城吗?”
去拆穿这一切,去挽回这一切,去阻止这一切。贺云修却是摇头,“去蜀地。”
他认真看她,“去蜀地,搬救兵。”
“景王。”
林千然低低言道。她终于想起了这个一直在蜀地的景王,那一年赈灾,他还到过江南,与贺云修一起并肩作战,只是,她并未谋面罢了。贺云修点头,“没错,去找景王。他们……”贺云修说到“他们”两个字,顿了顿,似乎是心口被刺了一下,引得林千然心口也暗暗发紧。“他们,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多谋划,就不会这么轻易地被我们阻拦。太子会死,贺家军,也会因此被毁……”他顿了顿,“林家军,贺家军,一一被摧毁,大元内耗至此,他们下一步,便是真正的逼宫。我们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人手,有多少武器,但是,从我们目前所了解,所猜测的来看,定然是不会少。我们只能趁着现在,这件事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搬救兵,才有可能挽回颓势。”
林千然听得越发遍体生寒,一想到这一场大战之下有可能会面临的一场涂炭,林千然的心头便一阵阵发沉。“若是景王,不肯相信我们所言呢?他贸然率军入京,那是死罪。”
贺云修沉吟,“景王是有见地之人,我若是与他细细言道,总是会有几分胜算。不管如何,都要尽力一试。”
林千然沉默了,现在,他们除了这样做,又还有什么办法?半晌,贺云修微眯着眼睛,“只是,我们没办法把消息传到京中。若是京中有内应之人,便是大好不过。”
林千然无言以对,这样重大的消息,他们不可能通过飞鸽传书进行消息传递,他们现在,谁都不能信,只能靠自己。林千然想,当初若是不发现那个出谷的水道,那该有多好啊!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他们却是过得简单又快活。林千然曾经很害怕,害怕自己会再度发现师父的一些不为人知的面目。却未想,一语成谶。贺云修的大手盖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揉了几下,“好了,不要想这么多,好好休息吧。”
正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这个时辰,敲门声响起,两人顿时都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是谁?”
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客官,是小的。”
“有什么事吗?”
贺云修声音冰冷,依旧充满了警惕。“下面有两位客官找二位,他们说是二位京中的旧友,让小的一定要传话。”
林千然和贺云修心头禁不住咯噔一下,互相对望了一眼。京中旧友?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定是知道他们的底细,至少,是知道他们来自京城。会是谁?是敌是友?两人都不敢放松,林千然悄悄地把剑握在手里,一副随时要杀出去拼命的样子。门外又传来了店小二的声音,“那位客官说他姓许,手上有客官的信物。”
姓许?两人心头都闪过了一个人的名字。贺云修把头贴上门去,确认外面确实是只有店小二一人无疑,他便把门开了一条缝,“什么信物?”
店小二递上了一根手帕,“便是这个。”
贺云修看到那张手帕,一眼就认出了这拙劣的绣功,这世上,除了自己身边的这位,又还有谁能做到?林千然脸上现出欣喜,“是许大人!他怎么知道我们还在这儿?”
贺云修见她竟然这般欣喜,盯着她的神色越发幽沉。林千然完全没有注意贺云修的脸色,拉开门就走出去,“他来了,真是太好了!我们快……”林千然只觉得脖子一勒,整个人又被提溜了回来,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林千然拍着他的手,“你干什么!许大人来了,赶紧……”贺云修呵了一声,“在我面前,这么急着去见别的男人,嗯?看来我之前的警告,你全都当成耳旁风了!”
林千然“噗”一声笑了,用手戳了戳他的脸,“你怎么这么爱吃醋啊!我急着见他,不是因为他来得及时嘛!我们刚好缺一个在京城的内应。”
“这些我不会操心吗?轮得到你这么兴高采烈的?还有,你的手帕倒是廉价,见人就送,嗯?”
林千然盯着那张手帕看了半晌,她什么时候给许柏羽送过手帕了?还送了一根沾着血迹的手帕。她一脸无辜,还未及解释,门外店小二又开始催促了起来,“客官……”贺云修瞪了她一眼,“在这儿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言罢,打开房门,又“砰”一声关上,风风火火地下了楼。这世上最惬意的事情莫过于刚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他们刚想要在京中有个可以照应的人,许柏羽就来了,他无疑是老天爷给他们递上的一个又大又软的大枕头。林千然在房中来回踱步,踱了许久,贺云修方才回来,林千然劈头盖脸地问:“怎么样?谈得怎样了?”
贺云修语气淡淡,“谈妥了,明天一早要启程去蜀地,休息吧。”
林千然被他拉着往床走,林千然却觉得好像有什么被遗忘了,一副认真冥想的模样。突然,她想起来了。“许大人呢?”
贺云修面色微变,“你找他做什么?难不成要找他叙旧?”
“我的行李,我要找他问问我的行李是不是那个奕承收了。”
贺云修的眉眼抽了抽,“你的行李究竟有什么宝贝?这么心心念念。”
林千然的眼珠子到处乱转,“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寻常物件,但怎么说都是我的,自然要拿回来。”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略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林小姐,你的行李在此。”
林千然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赶忙去开门,贺云修的眼角狠狠抽了几下。林千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得弯弯的,“大人,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我刚要寻你问行李之事,没想到你就找来了。”
许柏羽俊雅青隽的脸上浮上一抹干净的笑,只这笑中又隐隐含着一抹淡淡的落寞。贺云修闻言,心里更是别扭。就在刚才,他们谈完正事之后,许柏羽提出了要当面交还林千然的行李,被贺云修拒绝了。他给出的选择只有两条,要么交给他转交,要么就干脆扔了。许柏羽却是一副怪异神色,“只怕,林小姐无论如何都要要回这行李。”
许柏羽与他打赌,赌林千然会主动提出要拿回行李,贺云修不信邪,却未料想,竟然被他料中了。对于他们这种心有灵犀,贺云修自然没有半点好感。许柏羽脸上笑意温和,让人如沐春风,“林小姐一切都好吗?”
“我很好,掉下悬崖都摔不死。”
林千然呵呵笑着,“不过也得多谢你的暗卫,他怎么说也拉了我一把,虽然最后没拉住。”
奕承在身后没有什么情绪地说:“并非我没拉住,是你自己挣扎着放手。”
林千然窘了一下。贺云修抓住时机及时插刀,“那是阿然愿与我同生共死。”
许柏羽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对了许大人,你是怎么知道我没死,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不会,真的是心有灵犀吧?”
林千然还是十分关心这个问题。“我知道你用木可雕的名字在余记钱庄存了银子,余记在各个大城市都有分所,我派了人在各处留意,前不久探子回报你在邺城提了一笔银子,我便赶来了。”
许柏羽言语间轻描淡写,但细想便会知道其中的用心之处。她明明已经坠崖,他却还是做这样的部署。而且,一查到了她的消息,便风尘仆仆赶了来,不是珍视之人,又怎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