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回来的除了她的女儿,还有另外一个大活人。林千然忧思过度,眼下终于得以放松,所以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她睁开眼睛时,入眼便是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以及一张肉乎乎粉滢滢的包子脸。念之咧嘴一笑,甜甜喊道:“娘亲!”
林千然一把把她搂在怀里,眼角的泪珠瞬间滚落了下来。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让她狂喜,她所有的担心和忧虑在看到女儿的一瞬间全都化为乌有。“念念,娘的好孩子!是娘亲不好,是娘亲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落入了坏人的手里,是娘亲不好!”
念之被她勒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不觉轻咳了几声,林千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放开了她,上下打量着,“念念,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欺负?”
念之连连摇头,小脸上满是开朗的笑,“念念没有受伤,因为念念有爹爹保护。”
林千然神色怔了一下,面色微变,心口也有某处一阵阵发疼。念之高兴地拉着林千然的手,指了指自己身后,“娘亲你看,念念把爹爹找回来了。”
林千然猛地抬头,一瞬间,目光便与那个立在不远处的男人撞在一起。贺云修便一直立在床尾,不声不响,目光幽沉深邃又饱含着极力压制的热情,从他进到这个房间起,他的目光便再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脸。她醒来了,贺云修的整颗心都扑通扑通飞快地跳着,整张脸都飞扬了起来。可偏偏,这个女人,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贺云修目光热切地看着她,浅浅的阳光透过窗户投进来,落在案几上的骨瓷圆盘上,华彩夺目。但贺云修的眼中,却只映着这个女人。她的脸蛋白皙如凝脂,滢滢杏眸中泛着淡淡水光,仿佛能蕴出最明媚灿烂的春光。她柔和,精致,素雅,像是一朵徐徐绽放的白莲,像是初晨的曙光,灿烂却不夺目,精美又雅致。贺云修的眸子亮得像是一泓清潭,只深深地望着这女人,仿佛要直直地望进她的心里。天知道他现在心里有多激动,有多忐忑,又有多热切,若不是女儿在这里,他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来。林千然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所有的记忆涌上心头,她只觉得心口好像被人紧紧地拽住了一样,一阵压抑地发疼。林千然心头刺痛,倔强地扭过头,指节泛白,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心头,刺激着她的泪腺。她想到要跟他成亲的郁凡雪,想到风情万种的采梦,还有菱花馆这么多如花似玉风姿妖娆的美人儿,一股强烈的气恼把她的大脑都占据了。林千然把眼中的泪光憋了回去,梗着声音言道:“他不是你爹!”
林千然的话让房间里的两人都一个愣怔。贺云修的目光微微沉了沉,眼神灼热又深邃地望着这个胆敢胡言乱语的女人。念之满是迷茫地望着林千然,“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是我爹爹?他明明就是……”“我说不是就不是!”
林千然的语气变得强硬,念之被她呵斥了一句,嘴巴顿时扁了下来,眼睛里快速地凝上了大颗的泪珠。林千然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粗暴,神色不觉愣怔,心里又泛起了一阵阵疼惜。“念念……”念之的大泪珠已经滑落了下来,心里更是一阵阵难受。她明明找到了爹爹,可是为什么娘亲又告诉她这不是她的爹爹?贺云修凉凉地瞟了林千然一眼,他大踏步上前,一把抱起了念之,给她擦掉了脸上的泪,语气轻柔得不像话。“我就是你爹爹,爹爹今后都不会离开你们,念念不哭。”
念之抬了抬长长卷卷的睫毛,眼睛还是红红的,“可是娘亲说……”贺云修轻笑,只把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胡子上,“爹爹有那么一大把大胡子,难道还不能证明身份吗?”
念之眼神动摇,小手下意识地搅着他的胡子,开始打起了蝴蝶结。“还有这里,这里,”贺云修点着她的额头、鼻子、嘴巴、脸颊,“这些地方都长得这么像我,我不是你爹爹,谁是?”
念之抬眼细细地看着他,也学着他的样子点着他的额头、鼻子、嘴巴、脸颊,然后眉眼就笑弯了,“嗯,你就是的,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一定是娘亲搞错了。”
贺云修微微挑眉,递给林千然一记胜利的眼神,颇有些嘚瑟地说:“是啊,一定是你娘亲搞错了。所以,现在我的念念可以不哭了吗?”
念之闻言,重重地点头,眉眼弯弯。贺云修的眉眼也弯着,跟女孩如出一辙。两人的嘴角都挂着笑,笑容兑着阳光,格外灿烂。林千然看着这和谐的一幕,心里有些酸酸涩涩的,眼角那一股发涩的感觉涌了上来。臭男人!在小孩子面前演什么戏!现在许下了这些诺言,讨得她开心,日后转头便要再娶,他又把她们母女置于何地!林千然神色间满是酸涩和愤愤,垂下了眼睑,不想去看他们。贺云修哄孩子很有一套,总之念之很买他的账,他柔声细语地把她哄得眉开眼笑,再也不相信林千然说的他不是她爹爹这样的话。贺云修在念之脸颊上香了一口,神色暖暖,“念念一会儿跟其他姐姐去玩好不好?爹爹有话要跟娘亲单独说。”
念之十分听话,而且她也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以前师公就常这样说,念念乖,自己去玩,师公有话要跟你娘亲单独说。所以念之十分乖巧地点了头,贺云修开门,招来了一个婢女,把念之交给了她。这一系列动作做得十分流畅,而念之更是可恶,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向林千然征求意见,像个小绵羊似的。林千然气得脸色一阵发沉,她掀开被子便下床,直直地朝房门走去。贺云修似是早就料到了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他稳稳当当地拦在了她的跟前,只用一双精亮的眸子盯着她。他的眉眼间染着细细碎碎的笑意,他的笑似乎又魔力一般,让林千然耳根子禁不住一阵阵发烫。贺云修声音低低的,带着些许嘶哑,“阿然,我真高兴,真高兴你回来了,还给了我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我都要开心疯了。”
他越是这样,林千然想到那两个女人,心里就越生气,她声音粗暴,“我说了,念念不是你女儿!”
贺云修不怒反笑,“你这女人,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总是不肯对我说一句软话。”
林千然有些羞恼地咬着唇,“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就不能跟别人成亲生子吗?你未免太瞧不起我!”
贺云修的眸光依旧灼热,带着一股戏谑,“可惜,念念已经把你的老底都交出来了。有人画了这么多我的画像,教给念念这个人就是她的爹爹,现在,这个人又要否认了。”
他眼中含着一丝笑意,“而且,你若是心里没有想着我,为什么还戴着我送给你的狼骨发簪?”
林千然一张脸顿时红透了,她满脸羞愤,下意识地去拔发簪,但贺云修却已经先她一步把发簪取了下来,她的一头青丝顿时垂散,极白的皮肤,极黑的发丝,隽秀小巧的脸颊半遮半掩地藏在青丝下,娇若桃花。贺云修盯着她看,目光一瞬不瞬,他伸手抓住了林千然的手,手掌宽厚,指间熨烫,轻轻捏住她的手心,细细滑过。他声音温醇低润,似是带着蛊惑,“阿然,我想你都要想疯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就不要跟我置气了,好吗?”
林千然的手被他团团包裹,这一瞬,林千然觉得自己的心是安定的,她的心当真受到了蛊惑,没有了方才的挣扎好狡辩,只乖乖地任由他握着。贺云修就势揽住她,把她紧紧地环在自己的怀里。他的声音低低地传入她的耳中,“我真后悔那天没有在现场,后悔当时没有及时地把你抢回来,让你就这样在我的眼皮子地下消失了。我一直都在找你,找了这么多年,一点音讯都没有。我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但是没想到,老天爷会这般眷顾我,让你回来了。我真的好开心,我终于又可以重新拥有你。”
他轻轻拢着她垂散的青丝,唇细细地咬上她的耳垂,林千然全身一阵战栗,之前的混沌和沉沦都一扫而去。她推开了他,眼中带着一丝抗拒和羞恼,贺云修的伤处被她推了一下,不觉一阵闷疼。林千然耳根通红,有些气急败坏,又有些狼狈和抗拒,“贺云修,我,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这些花言巧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