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然额头冒冷汗,心口更是扑通扑通一阵乱七八糟地狂跳。她定了定神,先是抬眼给了泰森一记冷眼,她决定了,既然这家伙在这种时候给她捅刀子,她就当没有这个朋友了!郁凡萱听了这话,脸色也变得一阵煞白,满是惊惧,又带着一股子复杂。枪出了问题,林千然要受到重罚了,这是她喜闻乐见之事。但是,枪出了问题,他们的这场比赛该怎么办!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比赛若是输了,那可是要丢大脸的!郁凡泽的神色也顿时一凛,这是什么意思?昨晚上的枪不是要回来了吗?怎的又出了问题?岳瑾的神色也在一瞬之间变得格外阴沉,布满了乌云。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林千然的头顶,若不是碍于这些个洋人在场,他真的要马上发飙,拎着她的耳朵问个清楚明白。这个狡猾又诡计多端的女人,究竟是不是又藏着一肚子的诡计,专瞒着他一个人!她当真把自己当成了冤大头了!竟然敢这般行事!林千然定定神,向脸色阴沉的岳瑾回话,“皇上,这是断断没有的事,英朝的贵宾想来对我们有些误解了。”
当着这些洋鬼子的面,她偏生不想把话都挑明,她就要让可恶的洋鬼子以为他们的手枪坏了,让他们放松警惕,最后再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空欢喜一场。岳瑾却还是沉着脸不说话,显然,他从林千然异常的神色间已经有了自己的认知,心底正撺着一窝火,强忍着没发。洋人们见到他们的神色,心里更是得意了。肯尼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皇帝陛下,如果你们真的拿不出可以与我们抗衡的枪,不若就此认输了吧,免得一会儿真正比起来,众目睽睽之下太丢人。”
岳瑾听得泰森的翻译,一张脸更是气得发沉,他何曾受到过这等冷遇!周围伺候的公公们大气都不敢出。这时候外面喧闹的锣鼓喧天再钻进耳朵里,怎么听都觉得充满了讽刺的意味。他瞪着林千然和苏怀生,林千然一双眼睛迎着岳瑾,满眼都是话,岳瑾见惯了她的把戏,心道莫不是还有什么内情?他强自忍着才没有爆发了出来。岳瑾对着肯尼斯淡笑,笑中满含波云诡谲,“肯尼斯先生这说的是什么话?莫不是你们怕了,不敢比了,所以才这般有意出言相激?”
肯尼斯的表情凝滞了一下,神色间傲气不减,“我好心好意为皇帝陛下着想,既然皇帝陛下要打肿脸充胖子,那就当方才我话没说好了,咱们一会儿赛场上见!”
岳瑾眼中阴霾聚拢,手在袖间紧紧地拽着,保持着一个帝王该有的傲气。“赛场上见分晓!到时候,肯尼斯先生可不要忘了咱们的约定。”
洋鬼子甩袖傲气而去,离去前,泰森与林千然和苏怀生对望了一眼,林千然眼中尽是寒意。虽说两人立场不同,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是,两国交锋,能不能有点高风亮节的气质,能不能别搞这些个歪把是!在背后捅刀子,还顺带撒把盐。这样得了便宜就上门讨乖的做派,真的让林千然很看不上。原本手枪损坏之事已经稳妥的处理了,他们稳稳当当地捂着便过去了,杀千刀的洋鬼子偏生要来揭一把,被他们这么一搅合,自己定要经受皇帝老子暴风雨的侵袭!真是……杀千刀!林千然在心里狠狠地把那些人问候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她被一声“砰”的巨响惊得元神归位。“到底是怎么回事!”
岳瑾暴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喝得周围的人都背脊挺直,脸色煞白。处于炮火中心的林千然和苏怀生更是脸色一白,头皮阵阵发麻。林千然啥也没顾,先是一阵磕头告饶,“皇上息怒,这件事,且听小臣细细道来!待小臣言罢之后,皇上再要有任何惩罚,小臣但听皇上处置!”
认错要毫不犹豫,认错态度要谦恭诚恳,这是林千然在他身边当了这么长时间差总结出来的金科玉律。郁凡泽也跟着跪了下来,“启禀皇上,此事微臣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请皇上责罚!”
郁凡萱倒是惊愣住了,岳瑾更是微眯着眼睛看他们,眸光冷如刀子,“朕的臣子们,可真是好本事!诸事都瞒得严严实实,专就把朕当傻子!一个人在这儿傻乐!”
林千然和郁凡泽不约而同重重叩头,苏怀生也后知后觉不情不愿地跟着叩。“皇上!此事的风波原本已经平复,小臣并非有意隐瞒,只是不想给皇上徒增烦忧……”林千然急急道。“微臣亦是这般考量,原本是待比试过后再一一向皇上禀报……”郁凡泽亦说得铿锵有力。岳瑾再度重重拍了一声桌子,缓了半晌,方冷冷言道:“给你们半盏差的时间!最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是,皇上您请洗耳恭听,事情是这样的……”林千然没想到和郁凡泽还有这般默契的时候,两人未曾有过彩排,却能一唱一和。他们如何设下天罗地网围捕鬼面盗手,如何被他反将一军,丢失了手枪,贺云修又是如何机智应对,扭转局势,以及后来以药换枪的一波三折,在两人的口中,整个过程跌宕起伏,他们与鬼面盗手斗智斗勇的故事得到完美呈现。最后,以苏怀生、风起、白衣连夜加紧苦修,让手枪起死回生为故事结尾,让整件事得到最完美的升华。他们讲得口干舌燥,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听得那惊险之处,不免心有戚戚,惊吓不小。岳瑾脸上的寒意渐渐褪了下去,眉头却锁了起来。“……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因为事情已经算是圆满解决,也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损失,小臣不想累得皇上为今日的比赛担心,便打算待今日的比赛结束之后再原原本本地向皇上禀报,却未料想,那些可恶的洋鬼子竟然自个儿把事情捅了出来……”“微臣捉拿鬼面盗手不利,原本亦是应该及时向皇上请罪,但微臣与木尚宫想法不谋而合,不想因为此事扰了皇上好兴致,是以……”说到最后,林千然和郁凡泽的眼神都有些小心翼翼地觑着岳瑾。苏怀生的目光也不觉落在他们的身上,他表示为他们惊艳的口才所折服。昨晚上的事情虽然也的确曲折凶险,但是被他们两人这么一番转述,层次又上升了几分,他们一干人等都成了誓死守护国家荣誉不受侵犯的勇士。林千然见岳瑾又拧着眉不说话,她便又小心开口,“小臣所言句句属实!若不是实言,那手枪若不是那洋翻译弄坏的,那些洋鬼子也不会知晓此事,还拿着这件事来膈应我们,存心想看我们笑话!”
岳瑾看着她,终于开口,语气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怒意,但依旧透着一股子威严,“既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就应该及时据实以报!而不该这般自作主张隐瞒于朕!”
林千然小声辩解,“小臣是不想皇上为此事忧心,郁将军想来也是与小臣一样的考量……”岳瑾哼了一声,“你这些话倒是说得好听,实际上,不过是怕朕责罚你保管不利,盘算着待比赛赢了之后再提此事,你便有了可以将功折罪的理由,朕也就不能拿你这个功臣怎么样了,对不对!”
林千然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一时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上来。好吧,她承认自己就是这么盘算的。若是一开始就把事情和盘托出,皇帝老子还不提心吊胆,还不知道要治她个什么罪。要是等到比赛赢了之后再提,那之前的那些事,也就都不是事了,自己的罪责也就相应的减轻了。唉,她的这点小算盘,还是瞒不过皇帝的慧眼。林千然垂着脑袋不说话了。岳瑾看她像鹌鹑一样耷拉着脑袋,想到她总是满肚子的小心思坏主意,禁不住又怒瞪了她一眼。“还有你!”
岳瑾指着郁凡泽,“一口一个为朕着想,实际上不也是怕朕责罚吗!”
郁凡泽脸色也变得五彩缤纷,“微臣是想,已经在此各处已然布下了天罗地网,那鬼面盗手行事自负,他若是敢来,便断断逃不掉。到时候,微臣再将功折罪……”“你们倒是打的一手又一手的好算盘!”
林千然和郁凡泽垂着脑袋不说话了。“木可雕,保管手枪不利,瞒而不报,责令扣半年俸禄,以为警训!郁凡泽,捉拿鬼面盗是迟迟无进展,是为无能!昨夜之事亦对朕瞒而不报,同扣半年俸禄!另,再罚二十军棍!”
林千然和郁凡泽同时露出了哀怨之色。“微臣领罚……”郁凡萱有意想求情,但岳瑾一甩袖子,声色俱厉,“今日的比赛若是输了,木可雕提头来见!今日鬼面盗手再来捣乱又抓他不着,郁凡泽,你也提头来见!”
林千然吓得肝胆俱碎,再看郁凡泽,脸色也没好多少。郁凡泽心里不忿哪,这捉拿鬼面盗手,根本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好吗?还有另外两个人呢?他们就不用提头来见吗?公平呢?郁凡泽心里正犯抽抽,外头,一个公公入内回禀,“皇上,吉时到了。”
岳瑾目光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眼神依旧冷冽,脸色沉肃如罗刹,平白叫人生出许多敬畏和震慑。“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