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就被那张不能说巧夺天工,至少就是个外行人看,也能看出这张面具绝对出自雕刻名家之手的杰作。就是在五步之外,桑桑也能看清这张面具——这面具似乎是象牙制作而成,白中微微泛黄。额头的旋发以及硕大的耳垂,显然是一张佛面。虽然佛面挺慈祥,但眉骨处皱起的角度很大,光线一打,仿佛在发怒惩戒不敬的世人一般。只是遮盖的如此严实,桑桑根本不可能看出怒目佛面下面到底是谁。倒是对方在看向自己的时候,稍稍点了一下脑袋,显然是认了出来。来这里就是看鸠棺的,这一点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所以不用言语交流,由白衣男子走在最前,三人依次走上了那放着鸠棺的梯形平台。桑桑记得在那本“志怪小说”中,对鸠棺的描述是【一面红,一面黑的巨大玉石,两个棺材天然般融为一体】。可现在看来分明就是一黑一白。黑白两色在正中间的位置互相侵扰,融合,一点缝隙也没有,浑然天成。不过红色也有,桑桑走近才发现白色棺身中隐约透着红丝,仿佛是在水中弥散的血迹一般。而黑棺,也就是阴棺,开合处确实是用金水封死了。白色的阳棺则是打开的,棺盖似乎是随意放置一般,一半盖住阳棺,一边盖在阴棺上。在见到鸠棺的时候,桑桑登时就对这个名字起了疑惑,因为她在棺材上搜寻半天也没见和鸟类相关的东西。无论是黑面还是白面,棺顶是密布的祥云,不少祥云瀑布般的水从祥云中倾泻而出。此外阴阳棺上还各有日月图腾,其中烈阳在阳棺之首,上弦月在阴棺之末尾。棺身清一色都是滔天的大水,嶙峋的乱岩以及重峦叠嶂的山峰。见棺身上找不出结果,桑桑转而将目光看向了阳棺里面。这一看,还真看见了东西——一只只有十寸折扇打开那般大小的,可可爱爱的玉鸟正连着棺盖下方悬挂着。桑桑原以为鸠是什么类似于凤凰青鸾那样庞大的大鸟,突然出现一鸽子似的玩意,属实给她整不会了:“这,这就鸠?”
见桑桑疑惑,白衣男子却问她能否看出浮雕上面画的是什么故事——桑桑第一眼是不知道,但看得出上面水势很汹涌,另外还有七八个站立的人像。虽然很抽象,但那人像个个直面大水,扛在肩上的锄头有点像两齿的叉子。如此古老的农具,桑桑便知浮雕上的故事起码发生在周朝之前,便试探性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大禹治水?”
见白衣男子默而不语,桑桑便知自己猜对了。但大禹和鸠鸟有什么关系,桑桑是一无所知。而这时候,一直沉默的项邈终于开口了:“禹生活的地方属于古越,至于此鸟塑像常常会出现在房顶或者权杖顶上,因为古越人认为鸟是自己的祖先,其中极为崇尚鸠鸟。”
项邈知道现在一时半刻没法全说给桑桑,干脆靠近对方,小声道:“家里有讲这个的书籍,回去找给你。”
桑桑点头同意后,项邈一边查看那七八个站立的人像,一边询问道:“据说此棺原本属于禹,可是真的?”
“至少我得到的古越石碑上是这么记载的,只可惜残损严重,再加上那个时代的人似乎不喜欢废话,记载很短——”只见那白衣男子一边回答,一边伸手抚向阴棺上面的浮雕:“说是,古越人不希望失去禹这般领导者,故而造就此棺,想要禹能一直活着,带领他们千秋万世。”
桑桑见白衣男子动作十分轻柔,仿佛是在抚摸宝贝宠物的脊背一般。可一想到这黑棺里面躺着的是一具,也不知道是干巴巴还是水肿肿的陈年尸体,心中一阵恶寒。但其实这都是小事,那白衣男子搁家里为了离阴棺里面的人近点,甚至躺在阳棺之中与其同眠。当然,棺材盖子是万万不能盖上去的。对于古越人打造此棺是希望大禹永远不死的记载,桑桑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只能劝自己把这是当传说听——毕竟在现代,大禹治水一事都已经被划入神话故事的范围之内了,至今是真是假还没个明确。桑桑也不想争论死而复生到底是真是假,只是看了一眼上方悬吊着的朱紫,询问白衣男子是否对其身世有清楚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