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表面上对白衣男子说的话点头称是,但心里却怎么寻思都不对劲——这白衣男子,且不说身形笔直,一看就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一般。就说这露在外面的一双手,骨节分明,青筋纵横。怎么看是正当青壮之时,所以桑桑觉得对方顶多三十。可那人说他看着朱紫出生长大。朱紫今年二十出头,就当白衣男子从知事起就想着把朱紫塞阳棺里。难道那男子十几来岁的时候就有权力,能把即将上刑场的人保下来吗?这明显不可能啊。桑桑越想脑子越混乱,心中唯一的答案就是——这白衣男子少说也四十岁以上,而且和朝中人关系匪浅,或者他自己就是朝中哪个重要人物。桑桑怕对方见自己沉思太久会有疑心,便赶紧继续往下追问——既然朱瑾不是追踪车辙而来,那她又怎么认定自己姐姐失踪是和长生的事情有关呢?白衣男子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只说当时朱紫写了一封遗书,或许朱瑾是在遗书中发现了什么,故而追寻至此。桑桑一边听,一边四处打量——这距离梯形平台十五米的地方,有十二道成年男子大腿粗细的铁链从顶部一直垂下。说到顶部,桑桑还发现悬吊着朱紫的白色绳索也是从顶部延伸下来的。顺着绳子往下,桑桑目光落到了朱紫身上——朱紫身着素色衣服,面无粉黛,悬吊的位置距离鸠棺只有三尺。由于朱紫的脸现在是侧过来,所以桑桑只要微微抬眼,便正好可以看见朱紫的面貌。她都皮肤已然不似人色,只是隐约看出和朱瑾有相似之处。见朱紫这般,桑桑自然而然想到了那祭祀神树的八个人,那些因为神树而死的千万人。想到那些,桑桑愤怒一时间难以抑制:“无辜的人,却要为子虚乌有的事送命……”白衣男子冷笑:“小姑娘,有些事情你不信,但却有人亲眼见过。”
桑桑没反驳,因为她正看着朱紫眼角落下一颗泪来。几乎同时,白衣男子也注意到了这点。眼看朱紫还有眼泪落下,白衣男子默默从袖子里面掏出手帕为其拭去眼泪。同时也轻柔摩挲朱紫微微凹陷的脸颊,仿佛是在安慰她不要害怕而朱紫也是很快就止住了眼泪。桑桑心中愕然——看来这白衣男子因该不止供养两姐妹长大,至少在对待朱紫方面,白衣男子还扮演了属于长辈的角色。与此同时,桑桑突然想通了朱紫平日里为什么不出门的原因。一是白衣男子的限制,二是朱紫也怕出门遇上三长两短。至于朱瑾成日流连在外,桑桑猜测是朱紫知道有白衣男子的人在暗中保护,便随她去了。想着想着,桑桑鬼使神差看一眼那张手帕——那手帕也是素白色,倒是其中一角绣上了三叶飘零而落的银杏。这银杏……自己之前见过啊!桑桑看着那银杏式样,一下子回想起了那个人。四十岁以上,朝中人物,认识自己,白衣,银杏……这五点串联在一起,一个清晰身影突然浮现在桑桑脑海之中。虽然桑桑只有六成的把握,但直觉却不断告诉自己——眼前带着怒目佛面的白衣男子,正是先前行宴上自己见过的国师!那国师顶着一副三十出头的面貌,项邈却告诉自己人家今年高寿七十三!这般离谱,桑桑就是临到死也忘不了那国师的模样!等等……他方才这么敢肯定鸠棺有借他人身体死而复生的功能,年级又与相貌完全不符。桑桑想到这里,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捂住嘴巴的冲动了——他不会是亲自使用过鸠棺吧?桑桑感觉自己脑袋已经裂成了两半——一半压根不信这世界能有死而复生之说。如果能有人能几十年保持年轻面貌,那极有可能是看自己老差不多了,秘密寻找一个年轻的扮演自己,从而编织一个长生的谎言。一半的世界观全在疯狂被刷新,如果鸠棺存在,那先前祭祀的青铜树,有没有可能也是真的?自己有没有可能是真的在穿越?从生理上来说,大脑飞速思考的时候,心脏的供血也必须跟上。也不知自己心脏一时间供血太猛还是太慢,桑桑耳边登时嗡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