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桑桑上午睡到日上三竿之时才起,用完午饭后则去扶弘帐中知会一声。临走之前,桑桑也想好了最坏的结果——如果自己过几天回来了,那进攻西洲一事按计划进行。如若自己没回来,还请扶弘告知扶步洲,北庭的士兵已经在西洲埋伏,千万不能贸然进攻。而后由叮嘱了这其他一些小事之后,桑桑便同项邈朝沙洲的方向策马而去。等到了沙洲地界,桑桑终于理解西洲为何不在沙洲设防了——放眼望去,全是金黄色的沙丘。别说人了,就是傲游山海的神仙飞到沙洲上空,都要麻爪半晌。若是普通丘陵,那辨别路线不成问题。可沙丘都是随风而动,有时候一天能有好几个变化,想要在这里做地标指路根本不现实。不过这也难不倒扶步洲。每一次攻打北庭,扶步洲都会派人去往沙洲摸路,多年下来,总算根据罗盘与步数结合出一道路来——沙洲前方为百姓居住的城池,不过那时很早以前了,现在的沙洲早已是一座死城。但是在城池与沙漠入口处有一道界碑。过了界碑,往前直走四千五百步后,罗盘顺时针偏移十五度,继续往前两千步,而后将罗盘再逆时针偏移四十五度继续往前……以此类推,方能避开流沙,并找到正确去往西洲无人防守的地界。项邈盗墓出身,这种辨别路线的方式根本难不倒他。但桑桑还是担心出岔子,一路上没敢和他多说一句话。毕竟角度稍稍偏移一点,两人十有八九要在这沙漠中活活渴死!项邈倒是想和桑桑开个玩笑,说自己认错了路。但看对方担忧又警惕的小模样,终究还是不忍心。由于一路上需要时刻盯着罗盘和数着步数,桑、项二人直到第二天正午,才看到远处城池的轮廓。早在国都之时,桑桑就从扶步洲那看到西洲百姓的服饰,无论男女都十分简易的短褂。男子一般是藏蓝,墨绿,金乌这一类的神色,女子都是清一色的素色,只是布满了珠串饰品,走起路来咯啦啦的。“进城之后,你打算干什么?”
桑桑一边换好衣服,一边笑眯眯看向项邈:“不急,咱们来都来了,不妨赏玩上几日。”
北庭以前生活在中原,所以建筑方面,一直沿用的是中原样式。西洲受其影响和帮助,城市中心建筑也与中原无异。至于城内百姓,大多都和项邈差不多,都是中原与外族两者特征混合的模样。当然也不乏特征明显的中原或者外族样貌。桑桑和项邈走在集市之上,完全没有一点违和感。说来也是奇怪,这都兵临城下了,城中百姓却丝毫没有惊慌失措的表现。桑桑站在一家酒楼之上,看着长街上挑着扁担吆喝的货郎,似乎颇为满意:“还真是来对地方了……”项邈一直擅长洞察人心,对朝夕相处的桑桑,更是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情绪与想法。可现在,项邈完全看不懂桑桑复杂的眼神——兴奋,焦虑,满意,残忍,漠然,这些情绪明明矛盾,但却能同时出现在桑桑眼中,看的项邈脊背瞬间冷了一下。傍晚之时,一道烟火从远处山峰上如约升起。仿佛山花一般的烟火,瞬间引得所有人驻足议论。然而烟火发出之后,却迟迟等不到扶自明的回应——扶自明也麻了啊!这外面天色都暗了,自己还得放出一个回应烟火,是打算对着北庭西洲贴脸嘲讽吗?等了许久,桑桑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一阵连续的炸响,微微侧头一看,发现是无数烟火腾空而起。众多绚烂的烟火同时升起,正好让扶自明发出的烟火掩藏在其中。桑桑知道这是扶自明挠破脑袋才想出来的办法,但还是不厚道的噗呲一声。烟火散尽之时,城楼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钟鸣——在古代,除了繁华之处,其他地区和城池都有着宵禁的规矩。而钟鸣声就是提示。一声,是提醒百姓立刻准备回去。于是,酒楼中客人立刻起身互别,街上行人也尽数归家。二声,是提醒众人关紧家门,不得外出。于是,酒楼的小厮赶紧上去提醒桑、项二人离开,他们小店也得打烊了。三声,是表示宵禁正式开始,如若被巡夜士兵看见还有人在街上,轻则罚款与杖责,重则蹲几日号子也行。于是,桑、项只能躲着街上的士兵走小道。项邈实在忍不住了:“你,你倒底想干什么?”
“我二人被困西洲,自然得找个地方投宿,不是么?”
桑桑在回答的同时,目光早已迅速锁定一家尚有烛火的民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