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赵晓军飞似的瞪着自行车往家冲,还没进自家稻场,就听见他扯着嗓子一顿嚎叫。“妈!姐!不得了了!救人啊!”
他这一嗓子从村头喊到自家门口,原本黑暗里只有零星灯火的安静村庄,顿时嘈杂起来。有人打开自家大门站在门口看,有人推开窗户问:“怎么了这是,我听声怎么像赵老二家的楞头小子?”
“谁说不是呢,慌里慌张地冲过去了,该不会是为了炫耀自行车吧?”
“不能吧,我看那小子平时还好啊。”
“嗯!你看走眼了吧,那小子有自行车以后特别得瑟……”村里的几个婆娘三言两语就把重点给带歪了,开始逐渐批判起赵晓军家买自行车的奢侈行为。只有那么几个明事理的,提了一嘴:“那小子不是说,救人?救什么人啊?”
赵晓惠听到弟弟的声音,往自家门前一站,插着腰就要训他,谁知道他车都来不及停下,差点怼到姐姐身上,给赵晓惠下了一大跳。“晓军,你发什么颠?你再皮,等爸回来我让他揍你。”
赵晓军气喘呼呼,说话断断续续的。“姐,妈……妈呢……快……”“你还好意思问妈,我让你送人去医院,不是让你送他去北京……你看妈一会怎么收拾你。”
赵晓军急得连连摆手,嗓子干渴到嘶哑。“不是,快叫人,救人……”赵晓惠一听,眉头一皱,瞬间收敛了脾气。“怎么回事,你慢点,不着急,说清楚。”
“有人……有人栽……栽……沟里了……救!”
赵晓惠听完直跳脚,一把抓住赵晓军的胳膊,恨不能把他肉给掐下来。“是秦振帆吗?你把他带沟里去了?”
赵晓军连连摇头,虽然再多不出一个字,到这个否定的变态,让赵晓惠顿时安心了不少。“那他呢?”
“他留下来照顾那人了,让我……回来叫人。”
眼见着已经到了晚上七点半,别说外面伸手不见五指了,就是这个点,山上的野猪最喜欢出来活动了。万一遇上个三五成群不长眼的,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思及此,赵晓惠顿时紧张起来。“我去叫妈,你带路。”
“不行姐,多叫几个人!”
“好,我让妈上大队叫人。”
赵晓惠转身锁上了自己家的门,跟着弟弟一路小跑到大队。刚到大队,他们就看见房间里灯火通明,陈春花站在窗口的位置,和一群人正在讨论着什么。陈春花是赵晓军和赵晓惠的母亲,也是大队的妇女主任。大队之所以这么晚还有一帮人没回家,就是因为少了一个人。“妈!”
赵晓惠急匆匆的推开门冲了进去,后面跟着满头大汗的赵晓军。“怎么搞的?晓军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妈!晓军刚才说,他回来的路上看到有个人翻到沟里去了,让我们赶紧叫一帮人去看看。”
一队的大队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十分紧张的说。“是不是孟有才?”
孟有才是三队的会计,他们今天原来开大会的来着,结果孟有才下午有事去了一趟镇里,这一去就没再回来,他们还在等孟有才的消息。大家都在猜,十有八九孟有才被什么事耽搁了,或者,遇到了意外……“孟叔叔?”
“他还真出事了?到底怎么回事,他人在哪里?”
赵晓惠老向赵晓军,他这才敢发话。“是我们在镇上回来的路上,我跟秦大哥,离村口还有几里地的样子,大哥说听到沟里有声音,非要去看。这一看不得了,下面竟然躺着一个人。”
一队长听完脸色一黑:“秦大哥?谁?”
“还能有谁,咱们这姓秦的没几家,都是以前南方来的臭老九。”
此话一出,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原来救人急切的心情也被暂时搁置了。“晓军,你怎么跟他混一块了?这么晚了你们干嘛去了?”
赵晓军看看他姐,只见他姐说:“看我干什么,照实说。”
“是下午,秦大哥不是受伤了吗,我送他去镇卫生所,回来的路上就遇到有人掉沟里了。”
“去卫生所要这么久吗?你们不是下午三点多就去了吗?”
看来秦家的那场闹剧,这个屋子里没少人去围观。“是秦大哥,他说想谢谢我姐……所以,硬拉着我去给我姐采了好多野草莓。”
此话一出,赵晓惠惊得后脑勺都开始发麻了,她后知后觉的,脸上顿时羞红了一片。屋子里的人没话说了,他们神情各异地沉默着。只有陈春花急匆匆地一拍桌子,吼道:“愣着干什么!去接孟有才啊!”
“哦,对!那个大队长,你去把你家板车拖来。”
“谁家还有没有消毒水之类的,给带上。多拿几个手电筒!晓军,你快给我们带路。”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上大土路,阵势不小,村里不少人都跟出来看热闹了。要说那个年代的人淳朴也是真淳朴,至少,对于跟自己没过节的人,那是说帮忙就帮忙,毫不犹豫的。另一边,秦振帆总算是帮孟有才把钢筋给弄出来了,一口一口吸完伤口的污血以后,他用医院给的棉花,沾着消毒水,给他清理完伤口,又做了简单的包扎,整个过程在孟有才这个村里长大的人眼里,觉得十分专业。他禁不住好奇的问:“秦振帆,你这手艺快赶上镇卫生院的了,你都是跟谁学的啊?”
秦振帆想想自己上一世,总是被他爸揍,不敢去医院就只能自己处理,加上人到中年后,又特别热爱出去钓鱼露营,遇到个大病小灾的,总要学会自己处理,久而久之,他的技术也就比正常人娴熟一些,说不上多专业。“久病成良医。”
他不带情绪的回答。然而这话被孟有才听了,又是另外一番滋味。确实,整个十里八村的,谁不承认他秦振帆有才,可偏偏摊上这么个家庭,实在是让人可叹又可悲。“要我说,你这么有能力,就应该留下来,帮大队搞发展,是金子到哪里不能发光啊?对不对。”
秦振帆听得心里冷笑一翻,心想,也不知道这人是故意揶揄他呢,还是真的要恩将仇报。“大哥,你听过一句话没?”
“什么?”
“叫人的眼界和格局,决定了一个人未来发展的上限。”
孟有才一愣,问:“什么叫上限?”
完了,年代不一样,这沟通还费劲。秦振帆叹了口气,便坐下来开始跟孟有才聊自己看过的创业大佬的故事。两人聊得正热火朝天呢,就听见路的那头传来不怎么齐的呼喊声。救人的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