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庄偏院,穿过林间的鹅卵石小道,一间四合院的院子映入眼帘,两名哑仆如门神般守在主居门外,院中暗处,有十名武功高强的隐卫把守。“朕想见你一面,当真不容易啊。”
莫长歌刚进屋,就听到这么句嘲讽。打了个千后,他弯嘴笑道:“儿臣近来事多,没能顾得上父皇,请父皇莫要见怪。”
“哼,事多?是忙着陪你那王妃吧。”
太上皇怒其不争地说,“一国王爷,却不理政务,成天陪在一个女子身边,像什么话?”
他本以为,这个儿子潜伏多年,图的是万里江山,可这几天的观察,足够让他明白,这想法错得有多离谱。“政务有皇兄把持,哪儿用得着儿臣操心?父皇又不是不晓得儿臣的秉性,比起那些事儿啊,儿臣更愿意陪伴在灵儿身边。”
莫长歌发自肺腑地说。太上皇细细眯起眼睛,审视着这个曾被他批做不着调的儿子。“你究竟想要什么?”
处心积虑瞒过众多耳目,在暗中建立起偌大的家业,有何图谋?想要的吗?莫长歌默了片刻,释然一笑:“儿臣想要的,仅是自在地活着罢了。”
“活着……”太上皇眸光微颤,这个答案简单得叫他措手不及。“父皇信或不信,这确是儿臣的初衷。”
莫长歌正色道,脸上看不出半点玩笑的意味。“可笑!”
他已是位极人臣,却口口声声说,所做的一切只为了活着?一抹冷笑浮上面颊,“你活得还不够好吗?普天之下,谁不知你辅政摄政王之名?”
莫长歌眸光微微暗了暗:“儿臣从未想过时局会演变至此。”
“父皇唤儿臣来,就只为问这些事儿吗?”
失态仅是一瞬,莫长歌重新戴上了那张玩世不恭的面具,“若无别的要事,请允许儿臣暂且告退,宝宝和灵儿还等着儿臣回去呢。”
“不成器的东西。”
太上皇怒声呵斥,奈何,这招对莫长歌无用,不成器又如何?比起在这儿聆听父皇的逼问,他更想回去抱着灵儿。许是见他面不改色,太上皇吸了口气将怒火压下,哑声问道:“朕当日在宫中中毒昏迷,是谁下的毒?”
他饮过那杯茶水就不省人事,醒来后,却身在此处,身旁只两个哑仆伺候,虽说有隐卫在庄子里把守,可不论他如何问,这些人却是一点消息也不肯透露,以至直到现在,他仍不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是莫谨严那逆子吗?”
“父皇既有猜测,又何苦非要听儿臣亲口说呢?”
莫长歌默认了太上皇的猜测,低垂下的双眸,黑沉如夜。当真是他?太上皇心中怒火翻涌,脑海里翻滚的,是多年来莫谨严恭敬孝顺的画面。“朕竟养了头狼在身边,呵呵,好哇,好极了!朕何时亏待过他?他要什么,朕没给过?这么多年在朝堂结党营私,笼络朝臣,朕一概视而不见,他拿朕的宽容当什么?眼里还有朕这个父皇吗?”
太上皇越想越觉寒心。愤慨地怒斥着莫谨严大逆不道的举动,几乎把人批得体无完肤。如野兽咆哮的声音,震得莫长歌耳膜发嗡。啧,一个四哥就能让父皇心寒至此,若是得知真相,那还得了?嘲讽的暗芒在眼中稍纵即逝。“他现在如何?”
太上皇瘫坐在木椅中,待气顺后,才咬牙问道。“以在日前伏法,皇兄亲自下旨,捉拿四哥的党羽。”
莫长歌淡淡地说。“哼,死得好!”
太上皇不觉心痛,他只痛恨当初瞎了眼,没亲手处置了此人,“早知他狼子野心,朕便该将他掐死在襁褓里,不让他为非作歹。”
阴狠的呢喃冰冷无情,这一刻,他不是期望享受天伦之乐的父亲,而是一个遭到欺骗勃然大怒的帝王。太上皇又问了些内情,譬如莫谨严当日行凶,是否有同党帮忙,其母妃罗氏家族,是否按律处置了,莫长歌也不隐瞒,将太子的处决一五一十告知。“他做得不错。”
太上皇赞许道,“为帝者,不该有妇人之仁。”
“皇兄的确是个好皇上。”
莫长歌从善如流地说道,这一点,他打小就知,比起四哥的不择手段,皇兄有一颗仁心,若为君,必会施仁政善待天下百姓,只可惜,皇兄眼下一心想着打压他,遗忘了本心,一抹幽光浮上眼睑。太上皇兴致恹恹,任谁非自愿让出地位,从而听到旁人对新的继承者夸赞表扬,心里也不可能舒坦。“啪唧”,一声低不可闻的碎响,从紧锁的木窗缝隙传来。莫长歌不动声色地往那处看了眼,嘴上笑道:“父皇,儿臣还有私事要办,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