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暗暗点头,他们就是这么想的,但是却不敢得罪台上有刀把子的特派员罢了。他们也确实想知道,救民军也就是大乾,接下来会怎么做。王多福笑道:“先说得了好处的人家,这一次分配田产,大王说是取信于民,收了大乾的土地诸位可就要出力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救民军素来讲究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只要为大乾做事,自然少不了你们的钱粮。”
“再说说被调剂了田产的人家,大王也不可能白收你们东西。你们可以去优先考取军队的军官和文官,只要符合条件的家庭,即便是你没有长处,考不上,大王也会给你一个进入军校学习的机会。”
“可能有些朋友说了,本人逍遥一生习惯了,不愿意为你们救民军做事,我不想参军,也不想做官。”
“这无所谓,你还可以经商,对于切割土地比较多的家庭,咱们救民军会优先分配一些生意机会过来,比如造纸厂、铁匠铺、一些小型的矿场、纺织作坊,只要你诚信经营,救民军就可以给你们下订单。”
“你说,不行不行,咱们身子娇贵,吃不了这个苦,也无所谓,古人云,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有钱人家总归是读过书吧?来咱们救民军学个大夫,大夫的饷银与军官同例。”
“医生如果再不行,咱们还有出路,大乾要广开民智,你也可以自己开私塾,教人读书,救民军也是支持的。”
“说完了你们这些“苦主”,咱在说说那些刚刚分了田的农户,现在天寒地冻的,即便是有了地,你们也无可奈何,没法耕种,大王心善,大家可以领取物料,给救民军缝制衣物、鞋袜,将士们操练的紧,这些东西损耗的厉害!”
“另外修缮城池,修桥铺路,这些都要用工,咱们救民军都是给饷银的,这些力气活足够你们养活一家老小的。”
“好!”
众人纷纷附和。只要是一家老小,能过上好日子,做啥大家都心甘情愿。而被切割了土地的富户,心里也稍微平衡了一些。王多福又说道:“大王还说了,大家苦大明久矣,咱们大乾来了,救民军来了,就不能跟之前一样了,尤其是有些地方租金都收到了崇祯三十六年了,这很过分。”
“以前收走的粮食咱大乾不能做主,但是现在还在府库的,大乾还是能做主的,大家可以去县衙里领取。”
全场欢声雷动。虽然救民军进驻莱州之后,给大家分发了救济粮,不至于将一家老小饿死,但是说实话,指着救济确实不够一家人活命的。可如果将府库里的粮食拿出来,重新分配给百姓,那就足够了。毕竟山东的收成,相对于大明其他区域还是可以的。“那本来有七成是我们富有人家的粮食,便宜这些泥腿子了。”
李牟嘀咕着说道。百姓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们缴纳上去的赋税,还能在退回来。一时间,百姓们无不对楚行感激涕零。于是乎,救民军的威信再一步提升了。看着往日里愁眉苦脸,一脸沮丧的百姓,忽然一个个眼神中充斥着希望。李牟心里就想,救民军果然是有本事的,自己没从口袋里掏几个子儿,全凭官府和乡绅的利益,将将他们给蛊惑了。所有人点慷他人之慨的意思,但是又没有过分的的罪人,没将人逼到绝路。限度把控的非常好。所以李牟不由的想,为何救民军能成,而之前二哥跟着白莲教起义,就死活成不了气候。而之前,气势汹汹的官府,怎么就忽然偃旗息鼓了。大明啊,大明,你还行不行,你如果真的剿灭不了救民军,我可就跟二哥一样,从贼了啊!转念一想,凭借自己的本事,到时候在救民军之中,肯定能混个一官半职。而且朝廷现在自顾不暇,没准儿有朝一日,救民军真的可以被招安,楚行能裂土封王呢。到时候自己作为救民军中的一员,是不是也能混个不错的身份呢?转念又想:大明立国二百多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楚行虽然闹得厉害,能有当初的宁王造反厉害?当初大明连皇帝都丢了,最后不还是缓过气来了。我要不再考虑考虑?李牟这边儿心思复杂,不知道前路如何,既羡慕二哥如今已经成了做大事的人,又对未来充满了恐惧。而台上的社戏,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了。对于搞思想宣传这一块,救民军早就轻车熟路了。军中的思想教官们,经过楚行和寇烈这么长时间的教导,早就整出了各种方法来调动百姓的情绪。有快板,有山东大鼓,有说书人,至于戏曲,只是代入感强烈一些而已的表现形式而已。而眼前这一出《杨乃武与小白菜》更是楚行根据后世在电视中的记忆,改编出来的。整场戏,没有文绉绉的唱词,也没有复杂的强调,更像是一场戏台版的电影。根据楚行手头上的史料,类似于杨乃武与小白菜的故事,在大明不是没有发生过,甚至比此等事情,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也不是没有。但是大明也只有明太祖朱元璋有心思去处理这种事情,其他皇帝压根懒得搞司法建设,开局一本大明律用到大明终结。至于司法建设,更是扯淡中的扯淡,当地官员不去草菅人命就不错了。为什么老百姓有屈死不告官的传统?因为官府是为皇权服务的,是为士大夫服务的,在很多朝廷官员看来,老百姓打官司,本身就是没事找事,给他们找麻烦,是彻彻底底的刁民。到了清朝,更有老百姓只要进了县衙告状,先打三十大板甚至五十大板的谜之操作。至于县太爷如果不开心了,随便在县衙大牢里整死点人,更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操作。这里再拿大早上的水朝举例子,有个四川的知县大人,抓了一批犯人送去省城,这批人完全没有犯罪,但是知县大人需要业绩,所以就不管不顾的抓了。省城觉得事情有蹊跷,就把人打了回来,要求县令重审。然后这位知县大人,就格外的生气,将这一批无辜的百姓全都活活虐待而死。所以古人对待官府的态度,是又恨又怕。楚行之所以编排戏剧,就是要从思想上挑动百姓和原有官府的关系,点燃思想上的星星之火。这故事经过楚行的修改,说的是明末,掖县的士子杨乃武应乡试中举,摆宴庆贺。房客葛小大妻毕秀姑颇有姿色,人称“小白菜”。她本是葛家童养媳,曾在杨家帮佣,与杨乃武早有情愫,碍于礼义名份,难成眷属,只得各自婚娶。掖县知县刘锡彤曾为滥收钱粮敛赃贪墨,被杨乃武联络士子上书举发,断了财路,心怀怨隙。他儿子刘子和用迷药奸污了毕秀姑,又把她丈夫葛小大毒死。刘锡彤为保住儿子性命和发泄私愤,便移花接木,把杨乃武骗至县衙,严刑逼供,以“谋夫夺妇”定拟,问成死罪。然后过程肯定是各种曲折,各种委屈。正当杨乃武看透黑暗吏治,与秀姑欲以鲜血、头颅祭告天下:“大明百姓盼望青天”之际,得到了登莱巡抚孙元化“大明有青天”的回答。出狱之日,杨乃武看到毕秀姑去尼姑庵削发为僧,自己虽保住了命,却已一身伤残,几为废人,连举人功名也不准恢复,不禁黯然自问:“我这冤案是昭雪了么?大明真有青天么?…戏台上,都是救民军的专业演员,很多人都是遭受到朝廷迫害过的普通百姓出身,他们并不是纯粹的表演,很多时候是在回忆痛苦的往事。很多人演着演着,就不自觉的落泪。这种表演并不如何新奇,但是与往日里歌功颂德,亦或是纯粹的爱情故事完全不同,这个故事极具冲击力。再加上,故事发生在掖县,孙元化又是登莱巡抚,代入感简直爆炸了。李牟看着老娘看的带劲,他自己却满脸不屑,他素来信奉最是无用读书人,男子汉大丈夫,如果不能手刃敌人,指着靠别人给你公平,那算什么爷们?人都是自私的,你指着他给你公平?你都受委屈了,你想一个强者,为了你一个弱者,去得罪另外一个强者?所以,要想不受委屈,首先要自强!说什么大明没有青天,那都是废话!当然,这些事情,普通老百姓压根就无法理解。他们渴望青天,期望青天。总是想着有人站出来,给他们当家做主,给他们指点迷津,给他们带来所谓的正义。放屁!救民军也是人,他们就不欺负老百姓吗?如果救民军不欺负老百姓,凭什么把我们的地分了?无非就是他们拳头硬罢了。老子也是没办法了,打不过你们,才动了加入你们的心思。只是渐渐的,李牟发现了问题。因为他无法感同身受,不代表那些受苦受难的老百姓感受不到。周围的人群呼吸逐渐变得凝重,眼神变得凛冽。忽然有人喊了一声,“打死这群贪官污吏!”
“有大明的官一天,咱们老百姓就过不上好日子!”
村民们根本就忍不住,一个个跟着怒吼起来。接着有数个李家沟的青壮冲上去,将戏台上的贪官污吏,从官椅上拽下来,抡起拳头就是一顿砸。“好!”
虽然戏曲进行不下去了,但是看着杨白劳和小白菜被救了出来,无数的百姓跟着欢呼起来。王多福赶忙制止,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在演戏,大家都太带入了,被大明欺负的太狠了,没控制住自己。小白菜的故事演完之后,救民军又演了一出乡绅欺男霸女,残害百姓的戏,这戏是救民军自己编的,可能上升不到楚行编纂的故事的高度。但是更贴进百姓的生活,因为这个故事,距离百姓更加进了。不过也更加的压抑,很多百姓急的苦出声来。因为被乡绅拳打脚踢的是他们,被乡绅逼得吃不下去饭的是他们,因为家里的老娘生病了,买了田地,一家人乞讨的也是他们。大家心里痛,却因为是演戏,无处发泄。大家的心情无比沉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