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阶段,则是老天爷给的机会,那就是女真人南下,逼迫大明不得不暂时放弃山东的大乾,而将主力部队用在对抗女真人身上,而这段时间,也是大乾发展的黄金时间,从徐州府到扬州府之间的大片土地,都是在这个阶段夺取的。而且楚行所代表的大乾朝廷,还开科举,兴教育,重农耕,快速恢复了一波地方的整体力量。而朝廷即便是给予了马士英不小的权利,但是也只能遏制大乾的发展,无法从根本上动摇大乾的根基。而第四个阶段,其实是从长江防线的战事开始的,从第四阶段开始,楚行手头的情报得到的数据上显示,大明动用的人力和物力,以及人才动员的数量,明显超过于先前,也就是说,大明已经不得不将大乾视为决定生死的对手了。而从根本上来说,女真人与大明而言,女真人毕竟是癣疥之疾,他虽然开邦建制,但是身处苦寒之地的他们,想要击败大明太难了,以至于他们即便是来到了京师的腹心之地,也只能抢劫一番,便赶紧往回跑。但是大乾却不一样,他跟大明一样,是农耕王朝,他科举取士,选拔了大量的人才,他重新分配土地,使得地方重新焕发生机,他强调工商业,可以获取大量的赋税,生产大量的工具和武器。这俨然是在大明这幅陈旧的躯体里,重新诞生一个新的生命。换句话说,女真人来大明打仗,那是求财,而大乾那是要命!所以战争,是别无选择的选择!而大明发动战争,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朝堂之上,大量的臣子乃是江南的官员,大乾得势,他们的家乡亲人遭难者甚重,而与朝廷来说,大乾的兴盛,意味着漕运断绝,赋税断绝,真的让他将金陵打下来,将江南各省打下来,朝廷根本不用大乾动手,朝廷自己就完了。这是大乾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后,朝廷必须做出来的抉择。也就是说,当楚行下定决心,去攻打常州府、苏州府的时候,当大乾的将士度过长江的时候,这场宿命之战就已经开始了。而崇祯也好,出行也罢,与其说是互相纠缠的一对宿命对手,倒不如说是新旧交替,一老一新两条生命死独木桥上的决死冲锋。进者生,退者死!其实,如果不是楚行对常州府和苏州府发起进攻,以崇祯目前的处境,这场新教交替的两个帝国之间的战争,是很有可能往后继续拖延的。甚至于崇祯为了缓和国内的矛盾,都有可能派遣大臣来招降楚行。而恰恰是,如若不是楚行在此次亲征之中,见识到了大明的强悍,见识到了百姓的疾苦,得知了自己已经有了子嗣的消息,那或许便是刘云龙来主持西部的战事了。但那毕竟是如若啊!大明之腐朽,已经进入了骨子里了。百姓再其压迫下一天,便痛苦不堪。大乾后退一步,便天下苍生,看不到活路一天。莫非真的要将民族,将国家,将自己的儿女的命运,交给脖颈之上,留着丑陋辫子的通古斯野人?楚行做不到!这便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了!“孤这一战,必须下场,因为只有赢了这一战,才能庇佑大乾之腹心之地,才能保存大乾立国以来所取得的战果,须知道那是大明集合起来的全国劲旅……”“大明一旦发大兵,地上放百姓遭受到什么困难,孤不说尔等也会明白。长江防线坚不可摧,可这防线下,埋得是累累白骨。我大乾已经在各地扎根,百姓刚信了我大乾,若是我们将他们舍弃,这天下的民心便会再次更替。”
“人心散了,再想收回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孤再问尔等一句,昔日里我们所言的救民救国,诸位真的只是说说,便不往心里去吗?”
“若是没有这一份责任心,便是最终取得了天下,又与伪明有何分别?”
“诸位须知道,这一仗,我们大乾若是胜了,则华夏之富裕之地,尽入我大乾之手,不出三年,则兵精粮足,风帆遍及宇内,届时五年必能灭明,十年定然扫清华夏旧地之蛮夷……”六月下旬,将士们都忘记了是哪一天,只知道又是乘船,又是步行,疲惫不堪。此时此刻,正在清流关下安营扎寨。或许是因为楚行动不动就王驾亲征,动不动便是倾国之战,大乾将士们早就轻车熟路了,最让人感觉清晰的便是,将士们每到一处,当地的官员已经动员百姓,修筑好了营盘,他们只需要检查和加固即可,这让将士们沿途的疲惫可以进行的安歇,不至于因为急行军而消耗过多的体力。以至于思想教官们,也可以抽时间给将士们讲解文化知识,聊一些民间疾苦。据说,此次王驾亲征,大王曾调动了一大批举人和进士郎,让他们入军队接受改造,大乾不仅仅是军人可以转文官,文官也可以转军官的,相对是比较灵活的。只是这些士大夫的身子骨确实孱弱,即便是军事主官对他们颇为优待,在军中呆了没有几日,腹泻、肌肉拉伤,各种病痛者甚重,军医都说了,不是偷懒,是他们体制真的不行。楚行这才作罢,让不能承受着,早日滚出军营,去地方上任事。但依然有一部分新科进士和举人留了下来,因为军队是大乾各类思想最为先进,运转最为高效的地方,而且这里的人才一点都不比外面少。如果能融入到大乾的军队中来,那便是真正的融入了大乾。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对自己狠的人太多了,聪明人也太多了。“滚吧,今日的内容就到这里了。”
营中夜校,念完了书信,又教授了半天文字的周凤翔,骂骂咧咧的说道。周凤翔崇祯元年进士,翰林院编修,本来人家是回家探亲,却在半路上让大乾的情报人家给活捉了。周凤翔宁死不从,但没办法,被直接扔到军队里来了。这群大汉硬生生的将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自己绝食,他们便给自己灌米粥,自己上吊,他们便派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自己。更可恨的是,他们这之中,还有声称擅长治病救人的军官,自己假装昏迷,他们就要给自己搞什么人工呼吸。那真的是令人绝望的教训,不是说大乾的将士,每天都强制刷牙的吗?怎么那厮口中的腥臭之气,让自己刻骨铭心。见自己眼前的一群连排长,放在明军之中也是百户、副千户之类,却一点畏惧之心都没有,骂骂咧咧的说道:“赶紧滚,别烦我,如果有不明白的,准备好问题再来问,还有我他娘的不懂你们的救民主义!别问我!”
周围一群兵痞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都觉得这位北国的进士郎,要比他们大乾的进士郎要值钱一些,所以才从上峰哪里申请过来。可谁曾想,这位竟然这般油盐不进,动不动还打骂他们,真的是无礼至极。如若不是此人品性不坏,早就意外身亡了。对于周凤翔来说,他一个翰林院编修,碰到这事,真的是苍天无眼。关键是他在军队之中,天天跟着行军,总是能见识到那些所谓的明朝官兵到底有多么残暴,多么的不把人当人,而大乾的将士们是何等的待袍泽如手足,是何等的尊重百姓。以至于他的忠君爱国思想,受到了严重的冲击。此时此刻的他,一方面觉得大乾所作所为,是对的,是正义的,另外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背叛皇帝,在人家伪乾的军营之中当差,是不忠的,是可耻的。此外,便是他觉得大乾国主也太虐待文士了一些,自己好歹也是翰林院编修,连崇祯皇帝有什么学问上的问题,都找自己问。可自己却被发配到了军中,给一群大头兵解惑。这还不算,因为自己在大乾军中,连带着父亲和母亲大人都被接到了扬州府。大乾的户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情报,竟然那么准确的找到了,甚至于还知道父亲的爱好,专门分配给了父亲一些土地,说是大乾军队思想教官都是要分地的。此外,还鼓励家人投身教育,如今父亲都做了中学祭酒了。身为官迷的父亲,不断的给自己这个身在乾营心在大明的儿子写信,让他要忠于大乾国主。他看父亲就是官迷,一点都不懂,一臣不事二主的大道理。不过周凤翔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在这里,既送不出去情报,也没有办法给大乾的军队使坏,便老老实实的当思想教官,每天教书读信,但是宣扬救民主义,他是万般不肯的。即便是大乾说的再对,他也不愿意去做。相对而言,这些兵痞却不讲究那么多。大乾以武立国,这帮子兵痞可真的是逮着了,一点都不自卑。进士郎怎么了?进士郎也是人!救国救民不分文武,不分等级,大家只是分工不一样罢了!你这是命好进了军队,伙食管够,大头兵伺候着。你要是命不好,被一脚踹到了扶贫局,天天跟着苦哈哈的老百姓吃窝窝头,那才叫一个苦呢!所以即便是周凤翔极力排斥大家伙,大家伙还厚着脸皮往前凑活。有让帮忙纠正家书的错别字的,有自己研究大乾救民主义思想,理解不透彻,非要逼着翻译成白话文的。气的周凤翔的脑袋嗡嗡作响,在他看来,大乾国主写的狗屁救民主义,就是很明显的匹夫就能懂得玩意,可是这群大头兵,打仗一个个鬼精鬼精的,愣是理解不了。整天一肚子,大王是天神,我们是天将!为大王赴死,大王说怎么死,就是怎么死的朝廷级理解。更可恶的,还有拿着白莲教教义跟救民主义一起类比,让自己找共同点的。周凤翔不厌其烦,但是却也没有办法,最后没办法,直接起身,眼不见,心不烦,顺道也去看看其他的思想教官是如何做事的。他这溜达了一圈,其实还颇有效果的,那些传统的思想教官其实大多数都没啥学识,大多数是连童子试都没过的废物,能有个秀才的身份,都是当初在朝廷混的极其落魄的。这些思想教官明显学识不足,但是经验丰富,而且讲解的内容,也不仅仅陷于救民主义,他甚至听到一个思想教官在饶有兴致的给将士们讲解如何成为一名屠户。这个思想教官的操作,真的让周凤翔觉得匪夷所思。一听之下,原来连杀猪都有那么多学问,从如何捆绑,造如何插刀,最后如何剔骨,甚至于连如何将猪血做成食物,都有详细的解说。听得周凤翔心思逐渐复杂了。因为他知道,这才他娘的是学问。虽然他不想承认,也很烦躁,在大乾军中,使得自己变得粗糙不堪。但是点点滴滴之间,他知道自己所学的所谓的圣人的学问都是狗屁,军中的点点滴滴才是正道。所谓的学问,本应该就是为吃饭穿衣服务的。想着想着,又变得更加难过起来,因为他真的不想承认,大乾比大明要好。等等,不应该是伪乾吗?周凤翔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而就在这个过程之中,大家喧闹的声音忽然结束了,众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放到了一个年轻的光头将领身上。周凤翔虽然有骨气,但是却不是那种死硬分子,老顽固,也知道军中谁能得罪,谁千万不能得罪。比如说眼前这一位,虎贲旅的副旅长陈二牛,他是绝对不能得罪的。据说他在长江防线之战中,关键时刻,指挥他手下的炮兵,一个齐射便摧毁了大明的炮兵阵地,解决了当时大乾的危局,被沦为首功。不过他却懒得当兵团长,最后被大王直接扔到了虎贲旅,担任副旅长。而陈二牛呢,也不是那种讲究架子的人,只是他的事迹太猛了,以至于军中的汉子,都发自肺腑的尊重他。他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周凤翔近前,“周教官……”“陈将军,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然而,陈二牛却羞赧的说道:“行军途中,不是有个镇爆发了瘟疫了么,军医都在那帮忙呢,估计要过些时日才能到,然而刚才有路过的百姓求救,说婆姨要生了,你跟我是这里最有学识的两个人了,咱俩走一趟吧。”
周凤翔瞪大眼睛,一句去嫩娘好悬没骂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