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

是日大雪，汴京街头入眼茫茫一片白。

于朦胧之中，隐约瞧见一双人于大雪中行走着，时不时略一弯腰，将手往一旁伸去。

“谢谢谢谢！”

感谢之声连绵起伏。

靠近一瞧才发现在路边排排坐着衣衫褴褛之人。

“缚哥哥，回去后定要严加管理，善待难民。”

少女的声音响起，似叹惋，又带怜惜。

少女身侧的男子直起腰，转过身。

那人足足高少女一头，一袭墨绿衣袍贴身穿着着，衣摆处细细绣着暗花，墨发被精致玉冠高高束起，除去腰处两枚玉佩叮当作响，便无何总修饰之物。

他抬起手，再少女头上揉了揉，浅笑道：“阿宁莫忧。”

他望向更远处，难民连成一派，于大雪中朦胧，似有无尽之势，他皱眉，笃定道：”相信不日后，我们便能为这天下民众修得一处庇护之境，庇这天下民众于此安宁之处，尽皆无忧无难。”

少女看着他，似乎也被激起斗劲与希望，目中那火黯然汹涌。

她望着少年，目光炯炯，笑道：“缚哥哥，这天下有你，当真有幸。”

少年笑了笑，微一侧身，牵起她的手，荡了荡，道：“此次游历，也有些日子了，银两也用完了，该是时候要回去了。”

“也是，阿娘他们也该急了。”

少女低下头，说话的声音恹恹的。

“你啊，等回去后，将事务理好，再与你一同出来，如何？”

他将她被冻的冰凉的手放入怀中，哄道。

少女点头如捣蒜，抬起头，神采奕奕看着他。

“好了，今日的银两也布什完了，会客栈吧。”

二人就这般恩爱模样行走于雪中。

忽然，巷子中传来一重物落地的声响。紧接着便听见巷子中有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二人对视，便不约而同往巷子方向走去。

“臭小子，你下次还敢偷我们店里的药材，就把你打死！哼，走！”

声音一停，那巷子中便走出三十男人。

出来便撞见前来的二人。那几人终归是成年男子，于二人少年模样不同，因而那几男子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二人。

二人不予理会，径直走向巷中倒在地上的少年。

而这只瞧上一眼，便让人触目惊心！

那倒地的少年人望去约莫也才十四五，可他衣袍破陋，足无适履。更甚的是他身上各种青紫、冻疮和伤痕遍布全身！

体无完肤！

少女气愤不已，愤然站起，指着那群男人，怒道：“到底是何等严重之事，既然你们将小孩打的半死？良心何在？公道何在？”

那几人瞧见二人衣着光鲜，猜是哪家出来不问世事的公子小姐，便不予争辩，扭头便带人走。

“站住！你们改为此受到惩罚！私下动用私刑，是楚汴明晃晃写与律法之上的！”

少女厉声道。

那人听后，转身，讽笑道：“二位可是路过此地？”

他顾左右而言他，丝毫无一丝悔意。

“是又如何，这事无论何人都管得！”

少女清脆的嗓音响彻冰凉的雪地，似乎要让自己的热血让这飘洒的白雪消融。

“嘿，小子，你觉得呢？你需要他们的帮助？”

那人越过她，朝身后倒下的少年人抬了抬下巴。

“不……不需要！”

那少年颤颤巍巍的撑起身子，扶着墙起身。

一旁的缚哥哥正想去扶他，却被他甩开。

“呵，”那男人笑出了声，眯着眼看着两人，眼里满是嘲讽。

那缚哥哥皱了皱眉，对那些人道：“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哟哟哟，听到没有，会有代价！”

“怕了怕了。”

“哈哈哈哈。”

那群人嘻嘻哈哈，不甚在意，甚至打趣起来。

“行了，善良的孩子们，你大爷我要回去了，不和你在这玩了。”

那群人要走，二人也拦不住。

而目前最重要的，是身后那受伤的孩子。

“你怎么样？撑得住吗？”

那位宁小姐关切道。

那少年不予理睬，兀自在地上吧啦着什么。

直到一块块碎银被找出，那宁小姐才明白。

“你很需要钱？”

那缚公子问道。

废话。

少年不语，依旧吧啦着，手指上的裂痕清晰可见。

那公子一摸口袋，却已经空了，便伸手摸向腰间。

“这枚和田玉，你拿去当了，那些钱能供你许久。”

他将腰间的玉佩接下，递到少年跟前。

少年手里动作一顿，抬头望着他，满是不解。

“拿着呀！”

宁小姐催促道。

“我……给我的？”

少年脸上诧异流露，满满的难以置信。

“是啊，拿着吧。我们要赶路，不得耽误太久。”

缚公子道。

那少年结果玉佩，手指颤抖地跟筛子似的。

“啪嗒，”一滴泪便滑落在雪面上，砸出一个浅浅的凹痕。

“阿娘，阿娘有救了，谢谢，谢谢你们！”

少年跪在雪地上，朝二人连连磕头。

缚公子也宁小姐相对视，便将少年扶起，细细叮嘱他，莫要在拿命去作奸犯科，钱可以赚。

等到晚上，被冰雪覆盖的夜晚里，更让人看不清了。

而二人临走前，便向当地县令上报所遇之事，后来那县令来报，已然将人捉拿。

二人这才放下心来，回到他们该在的地方。

少年终归是少年，典当门道极深，一枚顶好的和田玉，竟才换来碎银几两。

他捧着着换来的钱，不顾冰凉，揣在怀里。

他想着，没事，能救活母亲的，母亲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可是，可是钱不够，根本不够！母亲等不及了！怎么办，怎么办，下一个，下一个，下一个一定会！

仍是那个雪夜，一少年奔波，往返在各个药铺之间，他那凄厉无望的哭喊在街道上彻夜响荡着。

可终归人心凉薄，直至太阳升起，驱散一丝冰凉，少年已然四仰八叉地累倒在地上。

脸上凝结着一道道白霜，那是泪流过的痕迹。

他也想过去偷的，但是那处药铺被封了，被官府封了！每每求不到药，他都去那处偷的，虽会挨打，可却能得到药！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被封了！为什么！为什么！

…………而阴差阳错间，一切却为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