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坐到马车里，队伍重新开始动了。孟如风心里才开始稳定下来。

拉着别沛云的手不敢放开，等心里那口气喘匀了。才道：“真的没想到能碰到你们，今天要不是碰到你们，我和小桃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想到什么又问：“沛云你们随别将军去仓州不是才八年么，怎么现在就回来了？别将军他们也回来了吗？”

“我父亲他们都没有回来，是正月里陛下说今年太后七十千秋，特恩赐从三品以上将领的子女回京探亲和庆贺太后寿诞。所以我和我哥就跟着一起回来了。”

沛云拿出自己的首饰为孟如云重新梳妆，“你呢，你怎么跟小桃两个人在凉州这里？”

“唉！”

孟如风长叹一口气，将来龙去脉细细道来...

.......

中间的一点小插曲让队伍新添两人，之前如风回京前向京中传了信说了大致到达时间。这下跟着大队伍走肯定进度就缓了不少。

为了不让京中曾家人为此担心，别沛泽让驿使向京中传行踪时，也特意给曾家去了信，讲明情况，说了抵京日期，免得久等不至心里着急。

......

此后的行程再无波折。紧赶慢赶，终于到了上京，但还是迟了之前送信说的时间晚了一天。

从正月出发，到上京时已是二月底了。一路上厚重的棉衣都已褪下，京郊的桃花都已经冒出花苞了。

“沛云，我们到上京了。”

别沛泽骑着马到马车前。

马车停稳，别沛云戴好帷帽钻出马车，站在车门前。撩开幕帘，看到城门上方的“上京”二字，感觉似乎是变了，又似乎没变。心中感慨万千，当年走时的时候和祖母分别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竟也在边塞过了八年，再回到这里，感觉好像还是在那天。

沛云下车后又转身扶了如风下来，站定后互相整理一下衣冠。

因是迟了一日到，早已得信的各家均有人来接。待与哥哥将队伍中的人员都送还至来接的亲人手中，沛云才与曾家的马车一同回府。而别沛泽负责此次护送戍边将领的亲眷回京，则要先行与卢统领去宫中向皇帝陛下回话后才能回府。

....

曾家与别家比邻而居。马车先停在别家门前，别沛云与如风作了道别后，就起身下了车。待目送走曾家的马车。沛云才回身看向府门前，就看到久侯在门口的别家老夫人—沛云的祖母。

当年沛云走的时候还是个只到祖母胸前的小姑娘，一别八年，现在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一时之间，别老夫人一时之间不知道先哭还是先笑。随后也是流着眼泪将沛云搂在怀里，叫了声“我的云儿！”

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沛云也是两眼朦胧，抱着已白发苍苍的祖母哭泣。

这些年来，仓州与京中书信不断，但书信哪抵得思念之苦。可为人臣子，出塞多年也是为君为国，至于与家人之间终究是一腔心酸只能强行硬咽下。

下人将行礼安置到房间后，沛云随着祖母一起回了原来的院子，屋内一应陈设均未改变，窗明几净，想来也是常常在打扫。

“你们三人一走，你伯父在清明观里也不常回家。我想你的时候就爱来你的院子坐坐。”

老夫人搂着沛云坐下。

沛云依偎着祖母，拿着手帕帮祖母擦眼泪，“我们和父亲在仓州那边也很想您，但是陛下无召不能回京。但是现在好了，今年我和哥哥回来了，父亲明年值守南疆就要满十年了，到时候回京换防，您就能见到他了。”

“快了，快了。年前你伯父也说了今年要从观里回来，我们一家就要团圆了。”

老夫人憧憬着。

......

二人在房里说了一个多时辰，府中主管来报：“老夫人、小姐，公子从宫中回来了。刚刚回房。”

闻罢，沛云扶着祖母去了前厅。

待扶着祖母坐下，就看到别沛泽回房脱了盔甲，换了常服也来到前厅。

沛云见状，往哥哥身旁一站。兄妹俩齐齐跪下。

“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祖母急急道

“这一拜是孙儿/孙女给祖母请安，愿祖母福寿安康。”

二人正色道，一拜。

“这是代父亲拜的，这些年留您一人在京中，没有尽到孝道。”

沛云道，二拜。

“这是代母亲拜的，如若不是她去得早，您也不至于这么操劳。”

沛泽道，三拜。

老夫人起身扶起二人，也只能泪雨连连。

......

今日，注定是欢喜又悲伤的不同寻常的一日。

......

话分说两头。

旁边的曾府也是不想上下。

孟如风刚回到府中，曾府夫人杨氏片刻就来至眼前。让她站着不动，上上下下查看了方才放心。

“别将军家的儿郎传信回来把我吓死了知道不知道？说了昨天到结果怎么就迟了一天？你害我担心死了知不知道？也怪我，当时我生病了，就不该让你一个人回锦州老家？早就多年不曾联系了，他们姓曾的不回去让你回去又能干嘛？......”

一连串的絮叨愣是没让如风插上话。

今日曾誉阳难得告假，只为了陪伴焦虑的母亲，稳住杨氏，：“母亲，你且让如风说两句话嘛，话都让你说完了，她说什么。”

又转头看向如风：“如风，这几个月确实让母亲担心坏了，这几天你要在家好好陪陪她。”

如风笑着点点头。准备挽着杨氏回屋。

而曾誉阳见母亲的焦虑退去，出门就回了御医院销了假，继续研究他近来新得的一本古医书。

如风回头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本想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最后也咽了回去。

......

奔波一路，别沛云在家中陪伴了祖母三日，就有点蹲不住了。明日就是三月三上巳节（女儿节），出门在外多年的人早已对京中节日向往多日，用过早饭和祖母请安后就告知要出门去隔壁曾家一趟。

在带回的行礼里挑了一匹凉州特有的云雾锦，就直奔曾家。

曾家杨氏当年与沛云的母亲甄氏未出嫁时就交好，所以沛云也得唤她一声“姨母”。

杨氏接过云雾锦，看着眼前的姑娘，就跟当年甄氏年轻时几乎就是一个样子，看到了如今的沛云，就恍如看见了早去的好友。

念道：“你真和你母亲当年长得一模一样，云儿，你看这几年不见，姨母都老了。看到你如今的样子，就感觉自己还跟当年一样，在和你母亲一起玩耍呢。”

沛云忙说：“姨母哪里老了，如今我和姨母一起出去，怕是说咱俩是姐妹的都不稀奇也。”

杨氏噗呲一笑，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你也是个小机灵鬼。你是来找如风的吧，去吧。这次也多亏了你们，如风才能平安到家。想来你们暂时也不会走了，后面常来和如风玩，就是你誉阳哥哥今日休沐，不知道躲哪里去了。你去吧，如风还是在原来那个院子。”

“多谢姨母，那侄女先行告退去找如风了！”

沛云向杨氏拜了拜，退走几步后回身出了前厅，谢绝了婢女带路，自己前往如风的住处去了。

如风的院子和沛云自己的院子的临墙而设的，所以就得穿过后院的才是如风的住处。京中别人家的后院都是奇花异草，而曾家的后院就有些不一样了，花圃里是各式各样的药材，就连种棵树都是黄柏杜仲一类的树。慢慢的沛云的脚步就慢了，因园中好几种药材开了花，是她没见过的，很是稀奇。

忽然看到墙角有一藤蔓的花甚是特别，花瓣外侧是紫红色，内侧又是白色。一团团，一簇簇。沛云没见过，盯着看了很久，喃喃自语：“这是什么花呀，颜色甚是好看。”

“这是忍冬，红白忍冬。”

身旁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男子，温润的声音让人觉得有这种声音的人应该也难看不到哪里去。

弓着身子看花的沛云顺着他的鞋子往上看去，只见来人体型修长，穿着一件浅色衣袍，腰间缀着一枚祥云玉佩，披着一件白色大氅，麾帽的边上镶着一圈纯白的狐狸毛，衬着其头上的羊脂玉发冠，文质彬彬的气息扑面而来。只是虽其长相也不俗，手上捧着的几册书籍却显得这人有几分文人特有的单薄。

哦，是个书生。

沛云连忙后退了几步，向来人欠身福了福身。“公子！”

这人似是醒悟两人刚刚站得太近了一般，也是微微向后踱两步，稍弓身一回礼。

“这位小姐，看起来有几分面熟....”

呵，这人套路有点老了，这招仓州那边几年前都没人这么搭话了。沛云心里可惜，长得这么好看的人竟然这么没新意，“公子见笑了，可我与公子并不曾见过。”

看到沛云竟如此这般直言，来人竟也没有诧异，微笑问道：“小姐可是别将军府上前几日刚回京的？”

咦，这人竟认得她？沛云好奇地看着他。

“你竟然在这，我还说昨日约好了你辰时来我家你怎么还迟到了呢？”

后院的拱门处钻出了一个人，正是曾家公子曾誉阳。前日为感谢别沛泽送回了妹妹到别府上门道谢时，沛云就见过了。

男子一侧身看他，誉阳这才看到被遮住的女子，也笑着给沛云见了礼，“云妹妹也在啊，来找如风么？”

看着姑娘满眼的迷茫，曾誉阳恍然，“云妹妹，你不识得了吗？你们原是见过的。这是长信侯府中的长生世子啊？他现在可是四品太常寺少卿，可是咱们这些人中最年轻有为的了”

长生世子！迷茫中的姑娘如被吓到一般，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又看？我不信！虽没有说出来，可那瞪大的眼睛就是明晃晃地写着我不信三个大字。宋长生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对于宋长生这一号人物，别沛云的上京记忆中是有印象的！但是记忆中的这人好像气质和眼前人差别简直不是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