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以后您别再对我说那些话了。”

陆玄羽拔腿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很晚了，您回去休息吧。”

宋静如很想再劝他一番，可对上他冷漠的双眼，好像看到了陆景湛，后背不由一凉，勉强扯了扯嘴角，“好，你也早点睡。”

太平间里，停放着两具烧得焦黑的尸体，头部已经面目全非，完全分辨不出长相。警察将陆伟明夫妇带到其中一具尸体面前，然后将一个塑料袋递给陆伟明，说道，“陆先生，这是死者的遗物。”

宋静如掩着嘴无声地抽泣。陆伟明僵硬地伸出手，接过装着遗物的袋子，里面放着一只Patek　Philippe的手表，一个皮夹子，几张银行卡，已经确认全部都是陆景湛的东西。“麻烦你了。”

陆伟明神情悲伤，握着塑料袋的手指攥得很紧，宽厚的肩膀轻轻颤抖了几下，原本硬朗的身姿突然让人觉得苍老了几分。“不客气，我先出去了。”

警察和法医悄然退了出去。“阿湛，我的儿子啊，你怎么就去了……”没有外人在场，宋静如抑制的情绪突然爆发，扑到尸体身上，大声痛哭，“你怎么忍心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儿子……我的儿啊……”陆伟明眼眶酸涩，也落下泪来，他的双腿犹如灌了铅般沉重，艰难地挪动双脚走到停尸床前。望着床上那个面目全非的人，他心里刀割般地痛，颤抖着伸手，想要摸摸儿子的脸，当手指快要触碰到烧焦的皮肤，猛地缩了回来。那是他的儿子，他现在却不敢碰他，他怕一碰到他，会弄疼他身上的伤啊！“阿湛……”陆伟明老泪纵横，悲痛欲绝，“爸爸对不起你……我对你的关心太少了，太少了啊！”

现在回想起来，居然只有他和幼年时的儿子玩乐的情景。在阿湛十多岁的时候，他就将他送到了国外，直到后来，他越来越专注于事业，与孩子们的隔阂越来越深，就连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好好交谈的机会都很少。还有他的妻子，这些年对阿湛也多有疏忽，总是将关注重心放在玄羽身上，可怜他的长子，年纪轻轻横死，为什么老天爷要让他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阿湛……妈妈对不起啊，这些年妈妈忽略了你，可是你也不能用这种方式折磨妈妈啊！阿湛，回来吧，妈妈求你回来吧！”

宋静如趴在停尸床前哭得惊天动地，伤心欲绝。陆伟明原本对她的一点怨恨，也被她肝肠寸断的哭声驱散了。陆伟明毕竟是家里的顶梁柱，就算极度悲伤，他也要快速振作起来，他弯腰搀着宋静如，“快点起来，地上太凉了。”

“不……老公……我要留在这里陪咱们的儿子……”宋静如双手抱着床不肯起，眼泪不停地往下掉，“都怪我……以前太偏心了，一定是因为这样，阿湛才狠心抛下我们的，儿子，妈妈现在就留在这里陪你，哪里都不去……”“别说傻话，怪也应该怪我，怪我忙于工作，很少有时间陪伴你们，关心你们……”陆伟明看着那张烧毁的面孔，心里不断地滴血。“别说了，老公，你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好……”宋静如紧紧抱住陆伟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怪我，是我的错……阿湛已经没了……现在，我们只有小羽一个孩子了……”“是啊，只有小羽一个孩子了……”陆伟明就像是被电击中了一般，他现在是陆家的当家人，必须从大局出发，为陆家的未来着想，阿湛去世，唯一能继承陆家的，就只有小羽了。他一边为阿湛的逝去而悲伤，一面又在心里暗暗决定，要扶持小羽快速成长，撑起整个陆家。空旷的停尸间里，哭声阵阵，就连站在门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许嫣然双手握紧手袋，一头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膀上，双眼红肿，似乎已经哭过很多次。她不敢相信，她不过是几天没见到陆景湛，他竟然就飞机失事去世了。怎么可能，陆景湛怎么能死？他还没有娶她，怎么可以死！“嫣然，你，你来了。”

宋静如看到许嫣然进来，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伯父，伯母，你们一定搞错了，那不是阿湛，一定不是阿湛，对不对？”

许嫣然看到被白布遮盖的尸体烧成了焦炭，看到那张让她魂牵梦绕的俊美的脸变成了木乃伊一般的丑陋，她不愿相信那就是陆景湛。宋静如撇开脸，虽然她什么也没有说，许嫣然还是从她默认的态度中确认了，躺在停尸床上的那个人，正是陆景湛。在来的路上，许嫣然一直告诉自己，一定是警方搞错了，阿湛不可能出事的，她想听到警方亲口告诉她，死的那个人不是陆景湛，可是，无情的现实击碎了她的幻想。“阿湛……”许嫣然眼前一黑，腿脚发软，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宋静如大叫，“嫣然！来人啊，快来人啊！”

许嫣然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宋静如坐在她的身边。“嫣然，你醒了，你这孩子，突然晕倒，吓死我了，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静如一脸关切。许嫣然神情呆滞地看着她，“伯母，我好像做了一个恶梦，我梦见阿湛飞机失事了。”

宋静如撇开脸，擦了擦眼角，“嫣然，你别这样……阿湛他是真的不在了……你振作起来，看到你这么伤心，他也会难过的……”“他怎么会难过？”

许嫣然眼泪滚滚而下，“我追在他身后五年，他始终不肯回头看我一眼……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现在，他终于抛下我，自己先走了……”“嫣然，你还年轻，过去的一切都忘了吧，重新开始吧。”

“不可能的，因为……我是那么爱他啊……”许嫣然用双手捂着脸，放声大哭。“乖孩子，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宋静如嘴里说着劝慰的话，眼底却闪过一抹不耐。许嫣然停止哭泣，看着宋静如说，“伯母，阿湛他，怎么会发生那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