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音淡淡道,“不就是被组织的人从孤儿院收养,训练成雇佣兵,没什么好提的。”
她口上说得轻巧,但是欧阳琰知道那些意味着什么。没日没夜的训练,汗水混合着鲜血,包括肉体的摧残和精神的折磨,无异于人间炼狱。欧阳琰沉默片刻,“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不再做这一行?”
秦音轻嘲,“除了做这个,我还能做什么?从我踏入这一行开始,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我可以放你自由。”
这句话说出口,欧阳琰自己都震惊了。秦音怔了怔,“为什么?”
他应该是冷酷无情的,老谋深算城府极深,不可能做出有损他自己利益的事情。而她,对他还有利用价值,他不应该这么轻易放弃她。欧阳琰眉头蹙了起来,语气不佳,“没有为什么,难道放你自由,你还不愿意?”
秦音沉默半晌,轻声笑起来,“那就感谢你了,不过,你不能再以任何人威胁我,特别是江淮生。”
欧阳琰莫名烦躁,“当然,你们都自由了。”
“谢谢。”
她突然道,“口说无凭,回家之后,我们签署协议。”
“我反悔了,你已经失去了自由。”
欧阳琰声音冷冷的,根本不像是开玩笑。秦音自嘲地笑了笑,“算了,反正我也不抱期望了。”
就知道他不会突然这么好心。货车停了下来。很快,车厢的门打开,淡淡的光线照射进来,司机的声音传来,“到县城了,你们下来吧。”
两人站在路边,目送货车远去,欧阳琰嫌恶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好像上面沾染了许多看不见的病菌。秦音看了看天边的太阳,说道,“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先找一家旅馆,然后通知人过来接我们。”
欧阳琰有洁癖,不能忍受自己身上带着一身鸡粪的臭味。“我们已经没有钱了。”
秦音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也有手表。”
而且,他的手表还很值钱。两人找到一家干净整洁的旅馆,将手表抵押给老板,又拨打了电话,通知留在北海道的人到这里来接他们。两个小时后,松田驾着一辆高级汽车风尘仆仆的赶来,欧阳琰和秦音二人已经换洗一新,还在旅馆里面享用了老板娘亲手做的美味晚餐。天色已经不早了,欧阳琰决定住一晚上再走。次日清晨,秦音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不对劲。她刷牙的时候,有反胃的感觉。或许是酒喝多了,胃不舒服。她这样猜测。不过,同时心里也在推算,这个月例假就在这两天,如果例假来了,万事大吉,如果没有来……她就需要买验孕纸测测看了……秦音坐在汽车后座,整个身体靠在柔软的椅背上,纤细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她的脸色不太好,苍白,没有血色。欧阳琰就坐在她身边,转头看她,语气淡淡,“不舒服?”
她闭着眼,“嗯”了一声,“头有点痛。”
她突然感觉一只手贴在了她的额头上,凉凉的,很舒服,他不急不缓道,“体温正常,或许是你昨晚没有睡好。路还很远,先睡一觉。”
他收回了手,凉凉的触感消失了,她侧过身体,将自己缩在角落里。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腰,将她拉到了他的身边,他强制性地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靠在这里。”
他用另一只手取过一条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她心底涌起一种莫名的滋味,长长的睫毛颤抖了几下,似乎想要睁开,最终还是紧紧合上。欧阳琰拥着她,低头看着她的睡颜,眸光幽深。松田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眼中涌起了笑意,心里对欧阳楚佩服得五体投地。看来二少爷这一招,真的起到了积极作用,大少爷和秦音之间的关系,已经突飞猛进了。或许是他的肩膀很宽阔,给她一种很安心的感觉,或许是她太累了,秦音很快就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已经靠在了欧阳琰的胸膛上。她稍微一动,欧阳琰便睁开了双眼,放在她腰间的手掌紧了紧,低声道,“醒了?头还痛不痛?”
秦音从他怀中爬了起来,抚了抚弄乱的头发,“好多了,谢谢。”
北海道三人行组合,终于在札幌的飞机场会合了。欧阳楚穿着白体恤,牛仔裤,戴着一顶遮阳帽,俊美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像讨人欢心的小狗狗,使劲摇动着身后不存在的尾巴,“哥,音音,你们总算平安回来了!”
欧阳琰板着脸哼了一声,“拜你所赐,我们还没有迷失在山谷里面。”
“哥哥,不要这么小气嘛,我也是为了你们好。”
阿楚欢天喜地地跟在他们身后,拽了拽秦音的手臂,笑眯眯地问,“音音,你不会怪我吧?”
秦音停下脚步,抬手敲了敲他的额头,“差点被你气死,不过看在你态度良好的份上,饶过你了。”
阿楚眼泪汪汪卖萌,“你真是大人有大量,太感激了。”
欧阳琰好笑地摇了摇头。北海道之行结束,他们回到了东京。阿楚敏锐的发现,大哥和秦音之间的关系改善了许多,让他有了继续下去的动力,欧耶!秦音发现事情似乎有些大条了,例假周期已经超过半个月,但还是没有到来的迹象,她瞒着所有人,到超市里面买了验孕棒。测验过后,她足足呆坐在马桶上半个多小时。该死的,竟然怀孕了,她明明吃了事后药的!她单手扶着额头,头疼不已。仆人在敲她的房门,请她下楼吃晚餐。秦音深呼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随手将验孕棒扔进垃圾桶,洗干净手,整理好情绪,缓缓下楼。她有心事,胃口便不好,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夹菜,甚至连自己都不清楚塞了什么东西到嘴巴里面。牙齿轻轻咬了下去,嘴里溢满了鱼腥味,心底泛起恶心的感觉,胃里抑制不住地翻腾。她扔下筷子,捂着嘴巴匆匆跑向楼下的洗手间。“音音,你怎么了?”
阿楚连忙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刚想追出去,想起什么,顿下脚步,转头看欧阳琰,“哥哥,音音好像不舒服,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欧阳琰幽深的目光从秦音跑远的背影上收回,悠悠地落在她的碗里,那是一块咬了一半的炸鱼。秦音趴在马桶上,吐得昏天暗地,眼里溢满了因呕吐而涌出的泪光。欧阳琰走上前,替她拍抚着后背。又过了一会儿,秦音止住了呕吐,重重地喘气。欧阳琰沉声道,“好点没有?”
她点了点头,不敢抬头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你先出去,我整理一下。”
他离开了,顺手带上了洗手间的门。秦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脸,凌乱的头发,眼中带着怕被人识破的慌乱,陌生得简直就不像她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