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她家门口那个憔悴的男人，正是阮海洋。阮海洋今天早上回国，回到家时，却发现自家已经被赵家人占领。丈母娘扯着阮海洋的衣领，巴掌一下一下扇在他的脸上。她声嘶力竭地让阮海洋把阮灵交出来。“杀人偿命，我儿子为你家那个贱人丢了一颗肾，让她把肾还回来！”

阮海洋虽然在回国之前就知道了这件事，但没想到赵家人竟然如此疯狂。赵家人找了阮灵好几天一直没找到，憋了一股气，阮海洋回来，正好成了他们的出气筒。一家子姓赵的对着阮海洋又打又骂，自家的摆设家具被赵家人砸得不成样子，而就在阮海洋被赵家人围攻时，赵樱就躲在人群之后，一句话也不说，红着眼圈躲闪着阮海洋的目光。阮海洋心都快碎了。他溜了出来，给妈妈打了电话，找到了金瑞府，然后站在门口抽着烟，等阮灵两口子回家。阮灵看见了阮海洋脸上和身上的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先进来再说。”

祁野打开了门，三人进屋。徐春枝在屋里坐立不安，见三人一起进门，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回来了？小周做了饭，我去热热。”

她转身进了厨房，阮海洋垂着头在餐桌边坐下，阮灵看着他，祁野先回屋换衣服。“你脸上这是赵家人打的？”

阮灵率先开口。阮海洋两手抓着头发，闷不吭声。“你应该报警。”

阮灵倒了杯水，推到阮海洋面前：“现在打算怎么办？要不先搬出来，上次我给妈租的房子还空着。”

那房子原本是打算带着妈妈和嫂子躲胡莽用的，结果她们还没搬过去，祁野就替阮灵出了头。房子空了半个月，阮灵一直想把它转租出去，只是最近事情太多，还没来得及。阮海洋摇摇头，声音嘶哑：“你嫂子走不了。”

阮灵冷笑一声，没再说话。阮海洋下意识摸口袋，想要掏烟出来抽，随后又想起妈妈说小祁不抽烟，家里最好别沾上烟味，于是又停下了手。“我今天去医院做了配型。”

阮海洋说。阮灵一愣。配型？什么配型？难道……阮灵大怒：“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她双手撑着桌子，逼视阮海洋：“赵家人明摆着就是想讹钱而已，谁要你真捐一个肾？你少了一个肾能活，他赵刚不能？”

阮海洋双手深深插进头发里：“赵家人要五百万，我就是把两颗肾都卖了，也给不起这么多钱！”

阮灵怒其不争，声音越来越大：“五百万？哈！他们打得好算盘！凭什么给他们五百万？人是赵樱惹来的，捅刀子的是通缉犯！跟我们阮家人有半毛钱关系？”

“赵樱是我老婆！”

阮海洋抬头，眼里满是红血丝，他胡子拉碴面容憔悴，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她还怀着我的孩子！我能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阮海洋你有没有点出息？”

阮灵重重一拍桌：“没有赵樱你活不了了？能不能离婚！”

“不能！”

阮海洋猛地跳起来，和阮灵对吼：“那是我媳妇，我认准了要过一辈子的女人！我宁愿少一颗肾，也不愿意没了樱子！”

阮灵瞠目结舌，完全不能理解。赵樱到底给哥哥下了什么蛊？“去吧！那你去！”

阮灵破罐子破摔，指着大门对阮海洋说：“你们两口子的事情，以后别来烦我！我告诉你阮海洋，我也被扎了针，差点人就被绑到国外去！这事儿我没跟赵樱算账，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阮海洋站起身来，像是要走。妈妈这会儿赶紧走过来，一边拦住阮海洋，一边对阮灵哀求。“灵灵，你让你哥在这待阵子行吗？赵家人实在是太疯了，你哥现在回去，要被打死的！”

徐春枝眼里掉下泪来：“他是你亲哥哥呀，灵灵！”

阮灵转身，无奈地长叹一声。阮海洋执意要捐肾，阮灵觉得他简直就是个傻叉。可是就是这么个傻叉，他又做错了什么呢？大概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爱错了人吧。阮海洋最后还是没留下，他离开金瑞府，在周边旅馆里住下。当天晚上，阮灵洗完了澡，想起妈妈看着哥哥离开时伤心欲绝的表情，于是走到妈妈房门外，想要安慰她一下。妈妈没有关门，阮灵从门缝往里张望，正看见妈妈背对着门口，拿出了阮灵爸爸的遗照，正偷偷抹眼泪。阮灵呆呆怔住，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游魂似的回了房间。祁野正在洗澡，阮灵忘了吹头发，她穿着睡袍，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阳台，呆呆地看着月亮。没多久，她的头上一暗，祁野把一个干毛巾盖在了她的头上。“头发不干还要吹风，”祁野声音淡淡的，把一瓶凉凉的东西塞进阮灵的手里：“找病生吗？”

阮灵掀开毛巾往手里一看，笑了。祁野塞给她一瓶啤酒。“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牌子的啤酒。”

阮灵拉开拉环，抿了一口，呼出一口浊气。“上次你买过。”

阮灵双手握住那罐啤酒，心里暖暖的。祁野站在阮灵身后，顺手用毛巾替阮灵擦了擦头：“你让我想起我五岁时养的那条杂毛中华田园犬。”

阮灵：……行吧，感动立刻消失。阮灵抢走祁野手里的毛巾，在他的笑声中走回浴室，翻出吹风机，把头发吹到八成干。再出来时，祁野已经将卧室的小沙发拖到了阳台，面对着窗外的月亮。他朝着阮灵拍了拍沙发，阮灵走过去，坐下。沙发不小，其实可以坐下两个人，但祁野仍旧和阮灵保持距离，像个绅士一般站在她的身边。两人抬头看着月亮，阮灵一小口一小口喝着啤酒，直到一罐啤酒下去，她感觉微醺。她转过头来看向祁野：“你一直站着，不累吗？”

祁野没低头，声音淡淡的：“我以为你需要我在这里。”

确实，她需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祁野在她身边，她就能从心底生出一些勇气。阮灵伸出手，轻轻拽了一下祁野的居家服：“你能不能，让我靠一下。”

祁野低头看她，眼睛像是夜空里的星星。他没说话，只是靠近了一些。阮灵歪过身子，头靠在了祁野腰间。很长一段时间里，谁都没有说话。直到祁野以为阮灵睡着了，他低头去看那个毛绒绒的脑袋，却听见阮灵轻轻地说了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