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青还真的没料到,这事情居然传到这桃花镇来,连这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子们都知道了。看来今年的干旱是真的很严重,受灾的面积肯定不小,否则课堂上面不会有人提这些不相干的事。王三毛指着不远处的人道:“娘,你看,那是不是我表哥?”
王大毛看了一眼前面,只见一群学子走出来,可他并没看见夏轩宇,“在哪里,我咋没看见?”
“大哥,右边,走在中间的那一个,是不是?”
李二柱一听快要急死了,他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夏青青已经顺着王三毛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夏轩宇刚从学院出来,直觉有人在看着他,下意识的看过来,刚好和夏青青的目光相撞。夏轩宇看到姑姑的那一刻笑了,他这才明白昨天自己没有看错。那妇人还真的是自己的姑姑,奇怪了,姑姑怎么会在书院门口?她在做卖买,还是凉粉?夏轩宇的脑子里突然明白,原来书院里人人夸好吃的凉粉原来是自己姑姑做的,她在学校门口售卖。夏轩宇喜欢姑姑,他知道姑姑也喜欢他,对他比对他的三个儿子还要好。他能来这德林书院,也是由于姑姑的赞助,否则他那里能来这书院念书啊!现在姑姑在他学校外面做吃食卖买,估计就是为了给他凑束脩。姑姑对他的好,他全都记在心里,将来等他出人头地了,一定会回报姑姑的。是以他看见夏青青,快步朝她走过去。夏轩宇朝凉粉摊子走来,夏青青身边子几个小子都看见了。他们个个都暗叫不妙。李二柱的反应最为强烈,他脸上的神色马上警惕了起来。下意识的挡住了放银子的那个背篓,他在心里想着,自己一定要誓死守着这些铜板,不能让夏轩宇给拿走了。只是,如果姨母一定要给他,那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想到这,他的情绪瞬间变得有些沮丧起来。只好求助他的把目光看向自己的三个表哥,只见他们都用戒备的眼神看着夏轩宇。夏青青也看到了夏轩宇,可他的目光并没有在夏轩宇身上做过多的停留。她正在全心全意的招待刚过来的三位客人。“三碗凉粉一共九文钱,你们慢慢吃,吃完再给银子也行,不用着急。”
等收了客人给的银子之后,她的目光才从客人那收回,看向了刚走过来的夏轩宇身上。夏青青从原身的记忆里,知道他是原身娘家的大侄子。原身之前很疼爱他,这个叫夏轩宇的是个会念书的,小小年纪就考上了童生。在夏家村,那可是最年轻的童生,前途不可限量。这个童生虽然没有秀才那么受人尊敬,但也要通过县试后,再参加府试,府试之后才可以获得院试去考秀才的资格。拥有这资格的人,才能被称为童生,原主喜欢这个大侄子,就是因为他自小喜欢读书,又是个很有天斌的。“夏兄,你天天抄书,抄一个月才两本,这么辛苦赚来的银子,你也舍得拿它来吃凉粉?”
旁边响起—个半讥讽的声音。夏青青听到这声音,感到有些意外,夏轩宇在夏家村那可是全村人仰慕的对象,可在这里,却明显的遭人排挤。这话听在她耳里都不是滋味,夏轩宇听了应该会难堪吧。可让她觉得意外的却是,这小子不动声色的开口:“这是我亲姑姑做的,我是她的亲侄子,我们是一家人,我吃凉粉不用银子。”
王三毛默默的装了一碗凉粉,递给了傻愣着的王大毛。王大毛加了红糖水,正准备把凉粉递给夏轩宇。却看到王二毛冷冷的看着夏轩宇,一副一触即发的样子,他在担心二毛和三毛会动手。“这个大表哥就像个讨债的,要自己家的东西简就像自己似家里似的,还真是要得理直气壮。”
王三毛气得咬牙切的嘀咕着,要不是娘就在身边,他真的想一拳就打过去。李二柱目不转晴盯着背篓里的银子,守着背篓,一声不吭的。他在心里想,给一碗凉粉给他吃没什么,少赚三文而已,可不能把今天赚到的很子都贴给这个大表哥就行了。夏青青也感觉到四个小子的变化,但是她佯装没看到。夏轩宇这小子,看来还以为她是原主,会宠着他,把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吧。凭什么了?她又不是原主,才不会这么傻。再说现在她也打算让李二柱去念书,可现在她明面上的钱也不够,凭什么要给夏家的人养孩子和付学杂费,她又不是圣母。之前是原主傻,给了的那些银子,她拿不回来也就算了。可以后,她可不会像原主那样,再让夏家的人来占便宜,无条件的索取。夏青青想到这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夏轩宇:“轩宇,你也看到了,现在姑姑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做这点小生意,挣点银子换口吃的都很难,你来到我这摊子就得给姑姑撑撑场子才行,可不能让姑姑做亏本生意吧?”
夏轩宇呆愣的看着夏青青,这是他亲姑姑说的话吗?之前不管他要什么,姑姑都会对他百依百顺的捧到他面前来。他刚才只是见到自己的姑姑,才随口应了一句,吃一碗凉粉不用给银子。他可没料到自己的姑姑竟然会当面就拒绝了他,那是自己亲姑姑说的吗?想当初,他可是亲手接过姑姑给的二十五两银子,当时姑姑的眉头都不皱一下。可现在姑姑这是怎么了,三文钱一碗的凉粉也舍不得给自己吃。他看着自己姑姑的脸,以前姑姑每次看到她都会笑,笑得温和又慈祥,可现在这笑容。明显的不一样了,变得疏离了。他上次回家的时候,就听家里人说,跟姑姑闹翻了,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所以姑姑就变了,跟他划清了界线,不再疼他了吧?夏轩宇还在思绪万千,旁边看热闹的学子就开始指指点点的起哄了。“夏兄,你这是想吃白食吗?读书人可不会做这种不符合礼教的事情。”
“俗话说,君子谋财要取之有道,你这想吃白食的行为可配不上君子二字。”
夏轩宇被说得满脸通红。虽然他已经习惯了别人嘲笑他家里穷,因为这是事实。他不会放在心里。可现在当面被同窗指责他不配做君子,不配做读书人,这让他无地自容,恨不得马上找条缝钻进去。他红着一张脸,从腰里面掏出了三文钱,放到桌子上道。“姑姑,三文钱一碗是吧?”
夏青青连忙点头,“是的,大毛你还傻愣着干什么?难得你表哥来捧场,还不赶紧把凉粉送到你表哥手上。”
其实夏轩宇也只不过是比王大毛大三个月,虽然两个人都是同一年出生的,他们年龄相仿。但是一个是读书人,一个是种庄稼的,完全就是思想不沾边的人。夏轩宇是个读书用功的人,他明年去院试,很多人都说他可以考中秀才,就算他这一辈子只能考中秀才这一步,在铜锣镇跟桃花镇这两镇也算是众人仰慕的读书人,他完全可以走出夏家村,有更好的未来。可王大毛就不同了,他已经娶了妻子,而且很快就是孩子的爹,他的未来只能在水乡村过一辈子,每天过着面对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这一点王大毛在面对夏轩宇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莫名的心中就有一种自卑感。所以当他把凉粉递到夏轩宇手中的时候,心情很是复杂的。夏轩宇从王大毛手中接过了碗,犹豫了一下。原本他还想跟自己的姑姑说几句话,可姑姑看也不看他一眼,明显的不想搭理他,很热情的去招待刚来的客人。夏轩宇把凉粉吃了,却食不知味的。凉粉吃了一碗,他站在一旁一直都没有走,一直到所有的凉粉都卖空了。他才走到夏青青的跟前,主动的开口:“姑姑,对不起,家里面的人对你太过分了,希望你不要往心里面去,我代替我的爹娘向姑姑道歉。不管怎么说姑姑你也是姓夏的,我们都是夏家人,是一家人,不该为了一些小事而变陌生了。”
他的这些话,倒是让夏青青气笑了。夏青青看着夏轩宇,冷冷的开口:“之前的事情过去也就算了,我不想跟你再计较。可是,如果你认为来。我这小摊的凉粉可以随你吃,赚到的银子就该送你去念书,我这样子做才是一家人,我觉得你想多了。“姑姑你误解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夏轩宇有些着急的解释。“你不是这个意思,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夏青青利声质问。“我……”夏轩宇因心慌而说不出话来。夏青青却像放鞭炮一样,沉声道:“你的意思就是想让我像以前一样,把夏家当成自己家人,让我赚的银子拿来给你念书,种的粮食就应该送到夏家去,是不是这样?”
夏轩宇从来没看见过姑姑说话这么凶,哪里敢吭声,看着她愣住了。“夏轩宇,这么多年我到底是怎么疼你的?你没有失忆应该知道吧?那天我只不过是想回去借点粮食,可你知道你爹你娘还有你阿奶。他们是怎么对我的吗?要不是我命大,早就已经死在河里了。家里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是我的好侄儿,你读了那么多书,我可是帮了不少∽忙,我那么疼你,可你竟然没有来看过我一眼!”
夏轩宇是真的没见过自己的姑姑说话会这么激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解释道,“姑姑,对不起,我一直都在书院里面念书,是前几天回去才知道这件事情,我……”“够了,这件事情你不用向我解释,反正我跟夏家已经断绝了关系,从今以后我们就是陌路人。还有,你看见我也不用再叫我姑姑,像你这样有出息的读书人,我这种种田地的庄稼人高攀不起,你走吧。”
夏青青说完看也看不看夏轩宇一眼,低头就开始收拾东西。“姑姑,我对……”夏轩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夏青青给打断了,“从今以后都不要再喊我姑姑,我们之间已经没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