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不语的谈斯言忽而开口：“雨澜临死之前曾拜托我，让我好好照顾你，不要为她的死。她希望你好好活着。”

霎时间，纪郁尘苍白的面颊上被泪水占据，眼角滚落下来滴滴晶莹。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已经死去的妹妹站在自己面前。朝他伸出带血的手，青涩的声音里都是留恋。“哥哥，你要连同我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那是早就被他遗忘的记忆。如今再度复苏。纪郁尘闭了闭眼，喉结不停滚动，想将涌到喉头的苦涩咽回去。见他的情绪似乎有所缓和，姜岁和谈斯言相视一眼，试探地问：“你现在坐的地方太危险了，我们扶你下来好不好？”

纪郁尘转过头，看着她伸过来的手。上次他握过的，是很温暖柔软的一双手。他情不自禁地把手递过去给她。哪知意外突发，纪郁尘脚下打滑，整个人竟是从围栏外侧摔了出去。姜岁和谈斯言心头一凛，迅速上前一人一边拉住他腾空举起的手臂。“抓紧。”

谈斯言眸沉如水，修长的手臂绷紧出富含力量的线条，随后一鼓作气把人拉了上来！后面跟来的医生和护士急忙冲上前来。纪郁尘昏迷过去，手却还紧紧攥着姜岁的手，不得已她只能跟着他回到病房。看到这一幕，谈斯言眉心隐隐抽动。没多久霍森夫妇收到消息赶过来，得知纪郁尘差点坠楼后，出离地愤怒了。“谈先生，网络上的爆料明显是冲着你去的，受伤害的却是我们的孩子，为此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霍森咄咄逼人地问。谈斯言嗓音淡漠，“按公爵阁下的意思，莫非我还需要为旁人的言论负责？”

“难道不该吗？郁尘这些年一直把自己当成雨澜来活着，就是因为雨澜当初总是说长大以后想要嫁给你！你明知道他经不得半点刺激！”

谈斯言撩起眼皮，漆黑如墨的眸子没什么波澜，“你貌似搞错了一件事。我对郁尘的关照是基于过往的交情，不代表我要为他的余生买单。”

“明天刚好是雨澜的忌日，这份婚约就当是全了过去的情分，从此两不相欠。公爵阁下大可不必借此来威胁我。这里不是E国，我也不吃这套。”

霍森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身处他这个位置，从来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这个男人不过是一介商人，哪儿来的胆量！克莉莎拉住在愤怒边缘的霍森，“好了，本来我们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郁尘清醒过来。表面配合他就算了，你怎么还假戏真做了？”

居然真把人家谈斯言当成皇室女婿了，还带训斥的。霍森被妻子一提醒，倒也冷静了下来。他气的是纪郁尘差点受伤害，倒不是真的想让谈斯言“履行婚约”。只是想明白是一回事，他依旧没个好脸色。这时，姜岁从病房里出来。看见谈斯言对面的霍森夫妇，走过去小声问他：“出什么事了？”

“没事。走吧。”

谈斯言淡淡说了句，掌心下滑握住她的手腕，带她离开这里。“等一下，谈先生。”

霍森想起什么，板着脸问他：“以你的能耐明明可以在事态发展前阻止一切，你没有那么做，是不是故意借此来逼迫郁尘认清事实？”

他听谈斯言刚才的意思，似乎只打算容忍到明天雨澜的忌日。那之后呢？显而易见，他不会再放任纪郁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谈斯言步伐微顿，漫不经心地侧首，不答反问：“一个人沉溺在虚幻的意识里太久，不是什么好事。公爵阁下认为呢？”

霍森冷笑一声，没有回答。克莉莎看得比他开，倒没什么不满的。忽然，她看见谈斯言身边的姜岁侧脸，不由得一愣。刚想要细看，可人已经进了电梯里。“幸好他不是我们皇室的女婿，要是的话就这目中无人的脾性，我靠长公主都压不住他，婚后不知道要受多少气！”

霍森不满地跟妻子吐槽。哪知妻子听都没听，反而问他：“你看见他带走的那个女孩子没有？”

“哪儿顾得上。怎么了？”

克莉莎犹疑道，“她长得有点……像雨澜的感觉。”

“这世上相像的人多了去了。”

霍森满不在乎，“菲莉塔公主和洛岚王子毫无血缘关系，不也长得有几分像吗？”

“这倒是。”

克莉莎眉头舒展，没再纠结这件事。上车后，姜岁有些疑惑地问谈斯言：“刚才那对夫妇是纪郁尘的亲人吗？感觉有点眼熟。”

“嗯，E国皇室的霍森公爵和克莉莎夫人，郁尘的叔叔婶婶。”

谈斯言系好安全带，淡声问：“你在E国皇宫没见过他们？”

姜岁摇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跟着首席设计师学习，事情又多，不是所有成员我都见过。”

见过最多的，也就女王和洛岚，还有其他几位常进宫的皇室成员。“是么。”

“对了。”

姜岁犹豫了片刻，“你和纪郁尘的婚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谈斯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不是在门后面都听到了么？”

姜岁耳根微热，忍不住辩解：“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出去的时候刚好听到了一点！”

说是一点，其实全都听到了。包括明天的婚礼，其实是为了全已经离开的纪雨澜最后一个心愿。“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谈斯言手肘搭在方向盘上，闲散地问。姜岁咬了咬唇，“你之前为什么都不跟我说？”

“你信么？”

谈斯言凝视着她的眼睛，“若非亲眼所见，你会相信郁尘是男人么？”

姜岁默然。刚从网上看到那些消息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谁传出来的谣言。因为“纪雨澜”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个娇滴滴的女生啊。所以她还真不一定会信。可是……“即便如此，你不能先跟我说清楚吗？”

姜岁垂下眼眸，“哪怕这件事再荒唐，只要你好好和我说，我未必不会接受。总比内心煎熬了这么久，觉得自己像个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丑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