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复原队过了几天舒适的日子，王文华这样听到了营房里欢送老战士复原回家的锣鼓声。王文华知道，告别军营的时刻到了！

记得当年入伍时，乡亲们也是这样敲锣打鼓把自己这一批新兵送到县城的。但是，他们穿上军装没有训练几天，一下火车就进入战场了。

那时候，在爱国主义和英雄主义教育下，自己热血沸腾，精神百倍上了战场，并且把苏军最先进的T-62坦克打翻了。

这一次战友们敲锣打鼓欢送自己，回到家还有战斗等待自己吗？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这种思想准备，王文华的心里，早就憋足了一口气：他与赵顺子，与开始较量一番了！

就算是赵顺子不找自己的麻烦，母亲也得劈头盖脸骂自己一通。骂他的那些话王文华早就想好了，无非是自己不争气，没有好好干，没有提干。

可是，现在王文华想通了：我之所以没有提干，还不是你在家里与赵顺子关系闹的太紧张所致？

当然，母爱是伟大的，母亲的有关管理教育也是应该的。但是，如果这种管理教育超过了儿子的承受能力，他就觉得厌烦了。

过去。他看到其他战友的父母亲对儿子溺爱的样子，常常会想：我是不是母亲生的？

后来，看到母亲在信里一遍遍强调“千万别复原回家”的话，就觉得，当年自己当兵，是不是母亲为了节省一个人的口粮才把自己舍到部队的？

现在，经历了部队八年的腥风苦雨，王文华对母亲的做法想通了。她老人家的思维方式就是一根筋：在部队好好干就能提干，没有提干就是没有好好干。

既然她老人家坚持这种思维，自己就顺其自然好了。反正自己离开了部队，想回也回不去了。

她老人家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她说自己不争气，自己就算是不争气好了。

关键是，自己回到家里，要活出一个样子来给众人看，第一件事，就是进入到体制内工作；第二件事，就是把赵顺子干掉！不然的话，他这一辈子都过不舒坦。

一阵子锣鼓声音响过，“送兵”的宋排长带领他们这一批山东籍复原兵上了闷罐车。妈的！来部队时坐闷罐车，现在回家了还要坐闷罐车！简直是憋屈死了！

幸亏自己长期服役，享受了探亲假，穿军装坐了几次绿皮客车回家。如果是那些服役二年就复原回家的战友，来时坐闷罐车，回家又坐闷罐车，连自己去哪里呆了几年都不知道。

那样的事情，可真是太悲催了！可是，按照规定，不都是这样吗？规定龟腚，龟定就是王八的屁股！部队老兵们常常骂这样那样的规定。

闷罐车里闷闷的，一点活跃的气氛也没有。不像来的时候，新兵对未来的部队生活充满了好奇好希望，坐在闷罐车里总是对外面的世界感到好奇。

只要车停下来，他们都会挤在小窗户那里，看看到什么地方了？可是，现在这些复原老兵，都是军营的失败者。

他们没有提干，复原时也没有分配工作。按照国家安置政策：哪里来那里去！就等于白白出来走一回。所以，外面不管是什么西洋景，都引不起他们的兴趣。

王文华为了回家后给官方留下一个好印象，就利用自己占据小窗户的位置，写一篇讲话稿子：在欢迎复员军人大会上的讲话。

记得入伍时，县武装部在县城大礼堂召开了欢送新兵大会，当时，接兵的部队首长让自己代表新兵发言，当时自己没有来得及写发言稿，只是即席发言，就获得了热烈的掌声。

这一次回家了，县里也一定会举行欢迎大会吧！如果开大会，县武装部长一定会上台讲话。自己把一份现成的讲话稿送给部长，部长一定会高兴的不得了。

如果效果好得话，自己求部长在县城为自己找一份体制内工作，不成问题吧！实际上，实践证明，王文华战功想法太天真了！

闷罐车开到运河市火车站，一辆大解放牌汽车把他们拉到县城，别说开大会欢迎，他连部长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宋排长当着一位武装部干事的面清点了人数，交接了档案，那一辆大解放牌车就把他们送到王家集公社。看到他们十几个复原军人，公社武装部长才出来迎接，并一一握手。

一看公社武装部长出现了，王文华像是找到了组织领导，连忙递上自己的讲话稿。武装部长姓白。看到王文华的讲话稿，就问：“我们不开会，我也不讲话，你写这个干什么？”

王文华就说：“白部长，我想证明自己的写作能力，求部长能在公社机关给我一个差事做。”

说完，王文华觉得自己很无耻。

白部长笑了笑说道：“文华，我知道你在部队立过两次二等功，还担任过代理团长，是个难得的人才。可惜，我们公社庙太小，养不下你这么大的神仙。

“你在县武装部，为什么不毛遂自荐一下呢？县城的机会，比我们公社可是多了去了。”

王文华就苦笑了一下，说道：“在县城，汽车根本就没有停留多大一会儿。

“而且，部长也没有露面啊。”

白部长听了吗，摇摇头说道：“怎么会这样？”

接着又说道：

“你这种情况，适合在我们广播站当个宣传员。

“可是，广播站三个编制，现在已经挤了四个人了。他们都是公社领导干部子弟，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让你挤进去。”

王文华一听，武装部长也是没有办法帮助他了，只好感谢了白部长的好意，然后告辞说：“我再去县里找一找武装部领导吧！”

说是这样说，其实王文华心里对县里也不抱希望。别的不说，想一想他们这一批复员军人回来，县武装部领导连个面都不露，他们还能关心复员军人的疾苦吗？

走出公社大院来，王文华看到复员军人战友们基本上都被家里人接走了。今天是初五，公社赶集的日子，很多人的亲属来赶集，随便就把复原回家的人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