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这是一位哲学家说的。但是，王文华觉得这句话说的不对。譬如他，就觉得这一次复习考试与在部队进入沈阳炮兵学院那一次极其相似。

来到管理工程学院，王文华听市委组织部培训科科长做了复习功课的动员。科长说：“我们通知里写的清楚，要求报名者必须是正科级干部，同时具有高中文化程度。

“可是，接到报名名单，我们一看，大部分都是初中，有的甚至于初中都没有毕业，学院领导担心考砸了，所以，要首先举办一个月的文化课复习。”

实际上，科长说的也不全是这样，王文华看了看名单，发现大部分都是初中生，也有几个高中生，还有一个是青岛海洋学院的。

还有一个是山东理工学院毕业，更让人想不到的，还有一个清华大学毕业生，也报名考试来了！

老师问他：“你都是清华大学毕业生了，怎么还来这里学习？”

清华大学毕业生说：“我名义上是清华大学毕业生，实际上入学之后就搞政治运动，学习的知识并不扎实。

“再说，你们的管理工程是新兴专业，搞现代化管理用得上。我需要充实自己的新知识。”

老师对他的回答很满意。

清华大学来读大专课程，这件事实在是奇葩。王文华就试着与他交流，知道他是运河市无线电总厂的车间主任。对于企业管理知识很苛求。

他几次想去日本考察他们的电子行业管理，因为领导不批准没有成行，所以，就报名参加了这个班。

王文华与他交流了几次，觉得这个人很像是部队的朋友张红光。只是，他复原之后，就与张红光失去了联系。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后来的情况就像是情景复制一般再现了。学员们听不懂老师辅导，纷纷罢课，要求免试入学。再后来就是市委组织部干部科科长来训话。

他说：“你们还是后备干部呢，连考试都不敢参加，将来能接领导的班吗？如果你们不好好学习，不单单把你们送回去，连现在的职位也有免掉！”

这一下，几个闹事的老实了。

幸亏王文华有炮兵学院基础课的底子，复习起来和听得懂，跟得上。但是，他看到清华大学毕业生都老老实实听课，也不敢显摆自己的优势，一直老老实实听课，老老实实提问。

到了考试时，奇怪的景象就出现了：一位工厂的党委副书记，根本就听不懂老师的课，又不敢自己回单位罢考，于是，就默默地跟着听课。

考试时，她知道自己就是个陪绑的角色，就一个人老老实实地坐在哪里，面对考卷一动不动。老师就劝她：“你既然来了，多多少少答一点，考一分是一分。”

她说：“我下乡多年，就知道响应组织号召，积极参加生产劳动，根本就没有学习时间啊！我就是按照组织部要求陪考的，答了也是考不上。莫不如直接弃考！”

后来，公布考试结果，她遗憾地考了0分，市委组织部批评了她，上级不得不免除了她的工厂党委副书记职务。王文华通过这件事，再一次感到了官场的残酷、人生的残酷。

看到新发的课本，王文华感到了新知识的刺激。这些专业课程这不是部队的炮兵射击知识、指挥业务知识，而是大量的企业管理知识。

这些新的知识，有的让王文华瞠目结舌。譬如，过去，他在部队学习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主要学习的是剩余价值理论、社会生产三大部类理论。

可是，在新课程里，这些知识都无影无踪了。扑面而来的，却是资源、资本、成本、市场、效率、公平、投资、回报，等等等等。

再一看，课本上明目张胆的印了《西方经济学》几个大字，原来，这都是与经典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格格不入的东西啊！

这些新颖的理论，让他刺激、新鲜，也让他担心自己是不是离经叛道，把过去自己坚持的那一套都丢失了？

但是，没有办法，如果不按照这些新知识答卷，他就不能拿到毕业证书，他就不能进入到国家干部系列里。

有一个城区来的宣传部长，自以为精通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在考试时按照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观点回答问题，结果被老师判为不及格。

他不服气，找到老师理论。老师坚持不改判。他就等于挂了一科。王文华对这个人很同情。清华大学毕业生告诉他：

“老弟，我们现在学的是市场经济理论体系的东西，那哥们儿还迷恋计划经济那一套理论，要吃大亏呀！现在，国家要抓经济建设了。他那一套阶级斗争理论，过时了，完蛋了！”

果然，今天之后，王文华听到了中央会议消息：党的工作重点，要向经济建设转移。全党要团结起来向前看！

这一天上课，英语老师点名，喊叫了一声：“维克多！”

人们都觉得好奇：谁是维克多？一个中国人怎么起了个外国人名字？

就看到清华大学毕业生站起来，弱弱地答应了一声：“到！”

人们这时候才知道，清华大学毕业生叫维克多！

因为学生都是成年人，一般老师上课，很少点名，但是，这个英语老师各路，专制各种不服气。听说这个班里有一位清华大学毕业生，就想通过点名，给他个下马威！

英语老师就提问了一个问题，并且用英语提问，要求维克多用英语回答。维克多也不示弱，立刻用英语说道：“对不起，这个问题你好像是还没有讲到，我拒绝回答。”

英语老师就用英语反驳：“你不是清华大学毕业生吗？应该回答上来的。”

维克多马上用英语说道：“我不是英语专业学生，没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英语老师急眼了，拿起一块粉笔头，冲着维克多砸了过去。维克多则拿起自己的英语课本，一下子反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