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朝阳约了吴芸,到离她家不远处的一个咖啡馆。吴芸今天穿一件粉色长裙,妖娆中显露着秀外慧中,只是在她的脸上,还能看出几分哀怨。张朝阳站起来,向她招了招手,帮她点了杯咖啡。吴芸不解地问:“张总,你约我到这里做什么?”
张朝阳尴尬地笑笑,说:“这里清静。其实……嫂子,我是有件事情,不得不告诉你,只是有些难以启齿。”
吴芸疑惑地问:“是什么事儿,让你这么为难?”
张朝阳想了想,说:“不是我的事儿,是雷总,或者说是你们俩的事儿。”
吴芸更不解了,问:“到底什么事儿?”
于是他问:“嫂子你知道雷总公司,有个叫白凤娇的女人吗?她一直是雷总的秘书,现在是新项目的副总。”
吴芸故作淡定地说:“我知道这个人,不过他工作上的事儿,我一向都不过问。”
吴芸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她听张朝阳提到白凤娇这个名字,就猜出几分。只是碍于情面,毕竟是自己的家事,她还没冲动到和一个外人来说这些。张朝阳小声说:“其实你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我说了你别生气。”
吴芸说:“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好了。”
张朝阳故意放低了声音,说:“我刚刚去办事情的时候,恰巧碰到他们在一起,去了一个新开发的楼盘。”
吴芸一听这话,有些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张总,你是不是还看到了、听到了什么?”
张朝阳本来就没打算隐瞒。于是他把刚刚在房产公司见到他们的场景,以及后来听到的那几句话,对吴芸描述一番。吴芸听完后,控制不住压抑的怒火。她猛地站起来,狠狠地拍了下桌子,问:“张总,你还听到了什么?”
张朝阳知趣地说:“你先别生气,我就听到这么多。”
吴芸木讷地坐了下去,一句话不说,泪水止不住的顺着脸颊流到了嘴边。张朝阳给她递了一张纸巾过去。吴芸突然站了起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再见!”
说完,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张朝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自责,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他达到了目的。吴芸回到家后,狠狠地把门关上,眼泪止不住哗哗地往外流,她控制不住自己,哇哇大哭起来。想到自己嫁给雷军这么多年来,虽然衣食无忧,住豪宅、开好车,过着不知让多少人羡慕的日子。可是物质的满足并不能真正给她带来快乐,她要的是最基本的快乐,最基本的幸福。可婚后两年不到,就因为自己不能生育,他们之间的夫妻感情,早已名存实亡。她知道雷军在外面有不少女人,她不过是当他们逢场作戏罢了。她气愤过、懊恼过,甚至想到过离婚,可她都忍了。在她心里,雷军还算是个男人,在家里很多事情都迁就她。可是,她真心不想过这样的日子。雷军每天都把自己弄得很忙,夜不归宿是家常便饭,除了钱,他什么都给不了她,就连正常的夫妻生活都没有。她把自己蜷在沙发里,越哭越伤心,越想越难过,尤其是她想到张朝阳和她说的那些话。他竟然给那个女人买了房子,还要生个孩子,她感觉自己的心里,就仿佛被插了一把尖刀一样疼痛。她慢慢地环视着房间里的一切,房间里的家具和一切摆设,她每天都打扫得一尘不染,然后对着电视机,看着那些无聊的电视剧,可除了这些她还能做什么呢?最后,她把目光停留在了一张她和雷军的结婚照上,两人都露出灿烂的笑容,相依在一起。那时的她很年轻,很漂亮,雷军很帅气,狡黠的小眼睛眯缝着,闪烁着光芒。那时的他们很恩爱,雷军对她无微不至,体贴入微。可是现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黑了下来,可她什么也不想做,连灯都懒得去开。手机响了,是张朝阳打来的。吴芸问:“张总,你有事吗?”
张朝阳说:“嫂子,你还好吧?”
吴芸说:“太晚了我要睡了,再见!”
说着就挂了电话。她并没有去在意张朝阳的关心,而是想起了雷军买房子的事情,她越想越来气,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受。她想要问一问,那个女人凭什么要给他生个孩子?她看了看时间,估计雷军晚上不会回家了。她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思索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在吴芸郁闷的时候,雷军却正和白凤娇享受着他们的二人世界。两人办完事后躺在床上,白凤娇帮雷军点上一支香烟。她问:“你经常不回家,你老婆不怀疑你吗?”
雷军愤愤地说:“她怀疑啥?有啥好怀疑的?就我这暴脾气!给她吃的、穿的、用的、花的,她有啥不满足的?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还有啥资格怀疑这怀疑那的。”
白凤娇不以为然地说:“那可不一定,女人的直觉往往很准的。我不信她不会多想,她不问,不证明她不关注,或许是还没到那份儿上。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有本事生个孩子出来。”
雷军丧气地说:“算了,说她干嘛?我告诉你,我们之间的事,你可千万给我搂住了。做啥事多动动脑子,别到处张扬。”
白凤娇说:“我不傻,你就放心吧。”
雷军说道:“公司网站平台的建设,你要紧跟着点,这可是个烧钱的事儿。现在我们已经投入不少了,要争取在最短的时间上线并且可以盈利,知道不?”
白凤娇说:“我知道,技术部门我一直在催,只是有些细节还要反复讨论,他们不知道是咋回事,做个事情怎么就那么慢呢?”
雷军急道:“方案不是早就定好了吗?下周你们开个技术讨论会,看看该怎么弄,赶紧定下来。要是人不行,就赶紧换掉,别他妈耽误老子的事。”
白凤娇应道:“我来安排,睡吧。”
第二天一早,吴芸打来电话,雷军和白凤娇两人还都睡着。吴芸说:“老公,你还在忙?今天是礼拜天,你就别加班了,你早点回来,我想去江边走走。”
雷军本来想说,公司里事儿多加班之类的话,可听她把话说完了,想想也没解释什么。他都记不起来有多久没和吴芸一起出去了,再想想她的要求不高,还是不要拒绝她了。雷军道:“我这里还有点事儿,忙完就回去,你在家等我。”
白凤娇被手机铃声给吵醒了,她坐起来问:“谁啊,这么早?”
他说:“是吴芸,她说想出去走走。”
白凤娇说:“那你去吧,该回家看看了,总是不陪她不好。”
雷军猛地抱着她,狠狠地亲了一口,激动地说:“我就喜欢你这一点,总是特别能理解我。”
白凤娇娇斥道:“别敷衍我了,赶紧走吧,别让家里的正宫娘娘等急了。”
他不屑地说:“就她?”
说完起身穿好了衣服。他走到门口,刚想要对她说什么,白凤娇却先开了口:“赶紧走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雷军把车停到家门口,吴芸上了车。这一路,两人如陌生人一般,一路无话。两人下了车,走到江边,看着朦胧起伏的江面。这里,是位于浙江嘉兴海宁的一处观潮点。每年的中秋节前后,这里往往是游客满满,全国甚至世界各地的游客,都来欣赏潮水的奇观,盛况可谓空前。曾有文献记载《载敬堂集·江南靖士诗稿·观钱塘潮》诗云:乍起闷雷疑作雨,忽看倒海欲浮山。万人却步如兵溃,白浪高于阅景坛。现在这个时间,还不是观潮的日子,潮水并没有那么大,不断起伏的江面,却依然有着它独特的魅力。雷军默默地不说话,陪着吴芸在江边走着,他可没有心情去欣赏眼前的一切。还是吴芸先开口:“你还记得吗?八年前,我们还在谈恋爱的时候,你就带我来过这里。那时候的潮水好大,人特别多,你怕我走丢了。有一次潮水来的时候,我站在临近江堤处拍照,我还差点被潮水卷下去。”
雷军被吴芸这一番话,拉回到了八年前,那时候他们刚恋爱不久。吴芸停下来问:“你还爱我吗?”
雷军明心虚地问:“阿芸,你今天是咋了?咋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吴芸继续追问:“你还爱我吗?”
雷军不耐烦了,说:“爱爱爱,当然爱!”
吴芸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冷漠起来,就连雷军看了,都不禁打了个寒战。她大声吼道:“你爱我吗雷军,别再骗我了!”
雷军疑惑地问:“你今天是怎么了?”
吴芸说:“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我就那么让你感觉到恶心吗?你每天不回家就算了,就算回来了连话都不讲。你在外面有多少女人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知道,我们没有孩子你很痛苦,我知道是我的问题,我还知道自己觉得亏欠你。可你竟然瞒着我去给别的女人买了房子,还要生个孩子。雷军你告诉我,你这叫爱我吗?”
吴芸的眼睛红了,眼泪如同这潮水般不住地涌了出来。她面对着雷军与这滔滔江水,瞬间把自己积郁了许久的怨恨与愤怒爆发了出来。雷军惊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在想:她是怎么知道的?吴芸继续嘶吼道:“我早就说过,我生不了,我们还可以去抱养一个,我们当亲生的来养,把他抚养长大。可你呢?一说这话就走,一说就发火。我吴芸到底做了什么孽?上天要这么惩罚我?”
她完全失态了。她根本什么都顾不上,只是一味地发泄着她的怒火、她的委屈、她的绝望,她已经歇斯底里。雷军面对吴芸的质问,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平日里机关算尽,绞尽脑汁,无论是对客户还是对女人,他都能应付得如鱼得水。可就在此刻,他却无言以对。他想不出,到底是谁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吴芸,他想不通,的确想不通。吴芸发泄完了怒火,像是虚脱了一样,缓缓地坐在地上,抱头痛哭。雷军上前去扶,她却挣脱开来。他看着眼前的吴芸,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儿。他曾深爱过她,视她为掌中宝,手中花。可外面的世界太精彩,太诱惑,他没办法把持自己。他曾经冷静下来想过,接下来的婚姻该怎么继续,或者就这么跟吴芸过下去了,但这种念头,往往只会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也许,愧疚是人之本能,人在做了亏心事后,就连发火都显得牵强。雷军想想白凤娇,看看吴芸,脑袋里乱作一团。两人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坐在地上。江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升起茫茫一片白雾,江对岸已完全看不清楚,甚至连江面上刚刚还能看到的几艘渔船,仿佛蒸发了一般。潮水时急时缓地拍打着岸边的石塘,发出阵阵响声。雷军看了看时间,天色渐晚,乌云密布的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他走上前把吴芸抱了起来,把她拖进车里。吴芸浑身没了力气,双目紧闭,瘫软地躺在后座上。她哭累了,不断地抽动着,一言不发。雷军把车停到自家车库,把吴芸抱回家,放到客厅的沙发上。屋外的小雨渐渐大了起来,丝丝冷风沿着门缝吹了进来,雷军禁不住打了寒颤!他给吴芸倒了一杯热水,放到茶几上。他本想叫她起来,可见她的样子,似乎是不打算再来和他理论了。白凤娇电话打来,他赶紧跑到洗手间接了起来。白凤娇娇滴滴地问:“亲爱的,你回家了吗?”
雷军没好气地问:“我问你,你有没有和吴芸说过我们之间的事儿?”
白凤娇问:“怎么可能?我又不傻。她是怎么知道的?她都知道什么了?”
她一连几个问号,让雷军无法回答。雷军说:“好了,不是你就行,我还在家呢,明天去公司再说。”
他挂了电话去了卧室,给吴芸拿了条毛毯盖上,自己点起一支烟抽了起来。他坐在吴芸对面,静静地看着她。其实,他并不讨厌她,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还在。只是,她终身不孕,早就成为事实。这是多年来,他和她最大的隔阂,是一道永远都逾越不了的鸿沟。他几乎天天都想着要个孩子,可一见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每次看到别的家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他羡慕。他就算外面找更多的女人,不过是发泄性欲,在他的内心里,一直希望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而他每当面对白凤娇的时候,心里就说不出的愉悦与满足。白凤娇总是能猜到他的心思,甜言蜜语自是不用说。虽然他知道白凤娇有些爱慕虚荣的成分,但至少对他还是忠心不二。除了心理、生理上,白凤娇能满足他的一切欲望外,在工作上确实可以帮他不少。这就是他为什么决定给白凤娇买房子,要跟她在一起的原因。他想到了离婚,可随后他马上冷静了下来,就自己这一闪念,让他的脊背都感到了阵阵凉意。他知道离婚意味着什么,名声受损不用说,关键是财产分割,就是个最大的问题。法律明文规定:夫妻所有财产都归双方共有,离婚后,他的一切都要分给吴芸一半,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他还要做好其他的打算。次日一早,雷军就把白凤娇叫到自己办公室。对她说:“昨天吴芸对我发火了,她知道我给你买房子的事,她还知道你要给我生个孩子的事,你说咋整?”
白凤娇诧异地说:“她怎么会知道?她不可能知道,那天只有我们两个人。”
雷军点起一支香烟,狠狠吸了几口。他愤愤地骂道:“他妈的!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把这事儿捅给她的?老子要是知道了,一定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其实这话,他也是说给白凤娇听的。他虽然不愿意相信她会去告诉吴芸,但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如果她要是真的想跟自己长久在一起,只能促使吴芸和他离婚。白凤娇纳闷:“那就奇怪了,难道她看到我们了?”
雷军说:“不可能。”
白凤娇一脸无奈地说:“那就真的是见鬼了,你打算怎么办?”
雷军当然知道她的心思,说:“让她先冷静冷静,这几天我们就先别在一起了。我还得每天回去安抚,尽量别把事情搞到公司里来,要不我面子往哪儿搁?关键是我要彻底查清楚,到底是谁告的密。”
他们这里正说着,外面有人敲门。负责网络技术维护的部门经理,推门走了进来说:“雷总,白总,易天网络的技术讨论会已经准备好了,人都到了,您看什么时候开始?”
雷军说:“你先去吧,我马上就来。”
来人转身告退。他对白凤娇说:“这事儿先放着,最近在公司多注意点。另外,私下留意着公司的人,看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搞破坏。”
白凤娇应道:“那我先去准备会议的事情。”
他在办公室待了好一会儿,才晃着大肚子,慢吞吞地向会议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