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依旧下着下雨，小吃街上的路坑坑洼洼，形成大小不同、深浅不一的水坑。

董献没什么精神，歪头靠在柱子上，盯着水落下漾起的波纹。

昨晚被张华和陈奉拉着打了一个通宵的游戏，关键俩人喜欢语言刺激董献，一口一个菜狗，叫的董献憋着火打游戏，打出0-5的战绩。

不久，陈奉拿着三明治从“相逢即是缘便利店”出来。

饥肠辘辘的菜狗连忙接过一个，狼吞虎咽，陈奉忍不住吐槽：“你这吃相够难看的。”

陈奉看着有点颓，眼下黑眼圈明显，整个人萎靡不振，说话都比平时少了三分威严。

见董献不搭理自己，他垂眸咬着自己的三明治，下颚角上的淡痣鼓起。

“今天怎么是叔叔看店？”

董献透过玻璃门看见张华的父亲在收银台前。

陈奉一只手抄兜里，嘴里含糊不清，“叔叔说华华老早就出门了。”

对此俩人也见怪不怪，可能去某个网吧逍遥去了。

走到校门口时，俩人吃完。陈奉被朋友叫去门口小卖部，董献则一人慢吞吞的进校门。

雨终于停下，升旗仪式上，董献收起往日的懒散，听得认真。

教导主任孟国辉在上面怒气冲冲说着高语的事，并对施暴者做出停学的处罚。

男生队伍里，陈帅议论：“里面有王虎伟，8班那个，对对对——就是那个黄毛，他还惹了其他学校的人。”

仔细回忆，那天太暗了，但好像确实有一个黄毛。

国旗下孟国辉话风一转：“2班的董献同学见义勇为，为我们揭发了施暴者，校园更和谐更安全，大家应该向她学习。”

2班所有人鼓着掌扭头看向队伍末尾的董献。

陈帅吹了声口哨，起哄：“董献同学太帅了！”

附近班的人侧目看过来，董献扯着嘴角，装作云淡风轻。

议论声传到耳朵里，“长得听话又……有些冷淡，像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乖学生啊，人这么野？”

※

第一节课是数学，数学老师也是班主任。王德良夹着书本，端着保温杯卡点走进来。

王德良声音浑厚，衬衣扎在裤子里，颇有中年男人的气质。他标志性的笑眯眯，在班里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到第四排的董献身上。

“大家给董献鼓掌，这次董献同学表现非常不错。”

教室里鼓掌声绵长，王德良示意停下，继续道，“上课吧，对了，一会下课都留下，谁也不许走。”

数学课难懂又无趣，外加外面又下起淅沥小雨，使人更加昏昏欲睡。董献闭上眼，感觉世界清净，只能听到自己规律的呼吸声，舒服的趴到桌上睡着了。

王德良：“……”我就盯着你，你还敢闭眼。

世界仿佛沉默了三秒，然后哄堂大笑。看热闹的毛茵茵刚想叫她，王德良幽默道：“看来董献同学见义勇为太累了，让英雄继续睡吧。”

又一阵笑。

某位英雄是被下课铃声吵醒的，她刘海乱糟糟的，猫眼半垂着，比平时高冷很多。

睡得太香了，以至于董献做了一个美梦，她正努力回味着快忘掉的梦，余光里瞥到毛茵茵的鞋尖出现在视线里。

“？”

毛茵茵对上那道清澈的目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看出了愚蠢的意味。又想到人就傻傻的，愚蠢是应该的。“王德良让我跟柳毅检查班里有没有人带手机。”

最后一排的陈帅不见了踪影，同是最后一排的付城在准备溜，一个抬眸和柳毅对上了视线。

可能刚睡醒反应迟钝，董献挠挠头。

下一秒——“卧槽！”

“我突然尿急，毛班长等我回来吧。”

董献立马跑出教室，刚跑没两步，背后的人悠然开口：“怕什么？你觉得我会告诉王德良？”

付城正向柳毅求饶，听见毛茵茵的话，立马拍手叫好，“毛班长威武！”

小腿被踢了一脚，柳毅好笑道：“我没说我不告。”

“嘿，你小子来劲了是吧，你女朋友都说不告诉了，你还敢唱反调？”

付城这回也不怕了，开始嘚瑟。

董献瞪大双眼，在毛茵茵和柳毅之间徘徊。

“曹尼玛！付城，我看你是不想要你手机了！”

毛茵茵随手拿起一本书朝付城砸过去，接着冲上去拳打脚踢，柳毅侧身让出空间。

“老娘没谈！没谈！没谈！”

“再乱说！小心我给你穿小鞋！”

看戏的众人“呵呵”笑着。董献坐回座位，鬼使神差看了一眼柳毅。这个男孩虽然也是班长，但存在感低，唯一有点印象也都是在毛茵茵身边，等等，柳毅这眼神能拉丝吧，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啧啧啧，毛班长艳福不浅啊，柳毅长得白白净净，跟文静书生一样。

想着想着又想到王德良那张慈祥又阴森的脸。

这次查手机应该不是全校查，是王德良自己搞得吧，不然不会是两位班长查。好端端查手机是怎么个事？

卧槽！那天用手机给王德良说高语那事！

当毛茵茵给老师汇报没一人带手机时，王德良笑眯眯的喝着茶，点头说好，并没异常。

毛茵茵：嘶……怎么感觉这次这么心虚呢。

这一周本来要举行运动会，结果雨一直下，断断续续，只好拖到下周二周三。

中午陈奉和董献一起去了便利店里。

“张叔，华哥呢？”

董献看着张全祥，问道。平时张华再不想看店，也不愿意让张叔来，张叔年级大了，加上腿受过伤，平时都是在家待着。

张全祥倒是很乐意在便利店里待着，每天在楼下和朋友下棋也有点倦了。

“那臭小子老早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鬼知道去哪了。”

陈奉挑了两包红烧牛肉面，付了钱，“好久没来店里了吧？”

“是呀，那臭小子让我没事别来，说的好像这店是他开的一样。当初因为他妈说想开个便利店，我才花了好多钱开的，按照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这店是我俩的定情信物。”

董献听得猫眼弯弯，将面里倒上热水，顺手往嘴里塞进一颗口香糖。

“哎，他妈死的早，桂平要是还在，那臭小子估计也能跟你们一样上高中了吧。”

张全祥忽地叹了口气，沙哑的声音又道，“我老能看见他对着你们高中发呆，要是没受影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天天捧着个手机打游戏，不务正业。”

张华的母亲是在中考临近时死的，那场车祸来的毫无征兆，张全祥幸运只伤了腿。可母亲离世无异于一座五指山，压得张华踹不过气。那段时间他浑浑噩噩，开始染上了烟瘾。放学时，陈奉和董献就陪着张华在某个角落，看他静静地抽烟。

张华成绩上个普高轻轻松松，可那时他无心读书，中考失利，就此与学校无缘。

陈奉不知何时从董献那里偷走一颗口香糖，他那颗淡痣鼓了又鼓，“张叔，现在时代发展快，早就不是360行了，游戏打得好也能赚钱。张华多优秀啊，您就等着他赚大钱，好好孝敬您吧。”

一听这话张全祥乐呵呵，“是吧，那小子从小就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