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人头攒动、人声鼎沸。陆子羽失魂落魄、漫无目的的走着,他脑海中不断萦绕着父亲说的那些话,情绪久久难以平复。父亲知道徐重贪墨,一些账目有问题的公文上留有父亲的签字,难道父亲真的牵扯其中?难道昨日的那场大火也有父亲的份?父亲向来八面玲珑、处事圆滑、从不做得罪人之事,父亲又未阻止自己调查那场大火,难道父亲仅是知道徐重贪墨,并未牵扯其中,才不担心调查?若是如此,父亲为何不直截了当的告知自己?还是说,父亲肯定那场大火的案子根本查不下去?陆子羽心头泛起诸多疑惑,可又无法得到答案,不过,他知道调查这场大火是弄清一切的关键。然而,之前与沈巍分析过此案,凶手心思缜密、作案近乎完美,目前找不出一丝证据证明是纵火,此案又发生在户部司,若户部司从中作梗,这案子根本没办法查下去。如何才能令此案查下去呢?官家。若是官家下旨,户部司也没理由阻拦。想到此处,陆子羽一改萎靡之态,瞬间精神大振,见身上穿的是便衣,他快步朝着大理寺走去,到了大理寺。换上了官服,陆子羽朝着皇宫走去。…………皇宫。御书房。皇帝赵恒正盘膝坐在榻上,他深邃的目光凝视着面前的棋局,只见棋盘上的棋子已快落满,似乎这局棋已接近尾声。仔细一瞧,这局棋颇为古怪,那白子一方竟出现三种不同的打法,左上角攻势凶猛,颇有生死相搏之势,右上角的攻势柔弱,颇有养精蓄锐之势,右下角陷阱密布,颇有引君入瓮之势。在白子如此刁钻的攻势之下,黑子的抵御艰难、劣势明显。似乎这已不是二人对弈,而是以一打三。如此盯了许久,赵恒缓缓捏起一颗黑子在棋盘上落下,顿时,整个棋盘的局势大变,白子左上角的棋子几乎全部被吃,右上角的棋子也已败北,右下角的劣势已显。白子无力回天。黑子大获全胜。“呵呵……”赵恒病态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笑意,缓缓自语道,“这已不是一颗棋子,而是一把利剑了,朕的利剑。这利剑先斩何人,由朕说了算。”
话音刚落,赵恒突然感觉胸口传来一阵疼痛,紧接着,咳嗽不止,他连忙捂住胸口,病态的脸色愈发的难看,苍白的犹如白纸。“官家。”
从旁伺候的老太监洪四见状,连忙端起早已准备好的药丸走上前,跪在卧榻前双手将药丸奉上。“不用了。”
赵恒抬了抬手,有气无力的说了句,片刻之后,咳嗽渐止,可他脸上依旧是病态的苍白之色,赵恒深吸了口气,问道:“人在外面?”
“是。”
洪四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在外面候了快三个时辰了,前后请示了五、六遍,奴才照官家的吩咐让他候着。”
“这脾气真是一点都不像陆镰。”
赵恒玩味的自语了句,又问道,“段兴德到了吗?”
“刚收到消息,已到宫门口,估摸着快到了。”
“让陆子羽觐见吧!”
“是。”
洪四应了句,踏着小碎步走到御书房门口,冲门外候着的小太监示意了个眼神。那小太监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踏着小碎步朝院门口走去。陆子羽已在院门外候了快三个时辰了,如今已是六月下旬,天儿也热了起来,他早已热的汗流浃背、脸都晒的有些发红,这几日又没吃好、睡好,那模样看着随时都可能晕倒,他见小太监出来,连忙急切的问道:“公公,官家……”“陆大人,官家召见。”
那小太监打断道。陆子羽发红的脸激动不已,朝那小太监行了个礼,抬步就朝院内走,可由于站的太久,双腿都麻了,猛然行动,差点摔倒,幸亏那小太监眼疾手快搀了一把,陆子羽才没摔倒,他连忙道谢道:“多谢公公。”
“陆大人快进去吧!”
“嗯。”
陆子羽跺了跺脚,感觉双腿的麻劲消了些,抬步走进了院子,走向了御书房。“臣陆子羽,参见官家。”
陆子羽进了御书房,恭敬的向皇上行跪拜之礼。“免了。”
“谢官家。”
陆子羽答谢起身。赵恒见陆子羽的脸晒的发红,不由觉得将陆子羽晾在外面三个时辰确实有些苛刻,然而,他知道陆子羽求见的目的,而这把利剑必须用的恰到好处,户部司暂时不能动,也只能委屈这位正直的臣子了,赵恒收回思绪,问道:“陆爱卿来见朕,可是给朕带来了好消息,查清了那帽妖案?”
“回官家,此案尚未查清。”
“那陆爱卿来见朕所为何事?”
赵恒明知故问道。“回官家,臣在查帽妖案之时,查到其中一个受害者户部司判官徐重经手的公文案牍之中有账目问题,臣认为徐重贪墨嫌疑重大,本想细查此事,然而,放置徐重经手公文案牍的房屋突然着火,案牍尽数烧尽,还烧死了两名小吏,臣怀疑这场大火起的蹊跷,可能是人为纵火、杀人,其中可能牵连到户部司官员,臣特来恳请官家下旨命臣彻查这场大火。”
陆子羽边回话边悄悄打量着官家,见官家神色如常,故意将话语说的直白了些。“有证据吗?”
赵恒淡淡问道。“回官家,这场大火昨日申时才发生,臣目前尚未找到证据。”
陆子羽回了句,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沓纸张,边双手奉上边继续说道,“不过,查阅徐重经手的公文案牍时,臣发现账目对不上,整理了近三年来田赋的账目,仅仅三年就有三万两白银的缺口,这些足以证明徐重贪墨之罪,请官家过目。”
洪四默默上前接过纸张,交给了官家。赵恒打开纸张,见上面罗列着近三年来田赋方面的账目,确有三万两白银的缺口;虽无户部司的公文为凭,可每一笔的账目都记的清楚、详细,陆子羽又亲告此事,定做不了假。“啪……”赵恒看完,将手里的纸张丢在桌上,喘着粗气,骂道:“这徐重真是死有余辜。”
洪四见状,连忙说道:“官家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赵恒的怒气未消,气愤的说道:“查,必须查清了。”
陆子羽心头一喜,连忙自荐道:“恳请官家让臣彻查此事。”
“陆爱卿查案的能力,朕自然相信。”
赵恒瞥了陆子羽一眼,夸赞了一番,随即,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如今陆爱卿彻查帽妖案,此案影响甚大,朕给你的时间也已过半,陆爱卿哪有精力顾及其他,用心彻查帽妖案就行了。至于这徐重贪墨之事,就交由户部司自查,陆爱卿就别管了。”
自查?那场大火起的蹊跷,极有可能是户部司内有人为了毁灭证据而为之,若由户部司自查,贪墨之事很有可能全都推到已死的徐重身上,那查与不查又有何区别?而且,官家仅是提及查徐重贪墨之事,都未提及那场大火,那调查此事的官员也不会从火灾入手,那场大火也可能会不了了之。陆子羽连忙说道:“官家,这场大火明显起的蹊跷,很有可能是户部司内部有人纵火毁灭证据,若由户部司自查,恐怕此案不了了之,微臣恳请官家命微臣彻查此案。”
“陆爱卿此话何意?”
赵恒立即板起脸来,那张脸本就苍白的吓人,此刻板了起来,更平添了几分阴沉,冷冷说道,“陆爱卿此话之意是说朕的户部司全都是贪赃枉法、沆瀣一气之徒?陆爱卿此话之意是指为大宋管理钱袋子的这些官员都是啃噬大宋基业的蛀虫?”
“噗通……”陆子羽见龙颜大怒,吓的连忙跪地扣头,说道,“微臣并无此意。”
“那你是什么意思?”
赵恒怒气未消,大骂道,“陆子羽,你好大的胆子,你莫不是觉得朝廷上下就只有你这么一位正直的清官吧?”
说完此话,赵恒猛烈的咳嗽起来,那张苍白的脸愈发的苍白,甚至恐怖。“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陆子羽听着官家剧烈的咳嗽声,心中愧疚万分,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片刻之后。赵恒的咳嗽已止住,他居高临下的盯着陆子羽,双眼微眯,怒气未消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随后又板了起来,淡淡说道:“陆子羽,还让朕再说一遍吗?”
“微臣不敢。”
赵恒这才满意,语气缓和的说道:“起来吧!”
“谢官家。”
陆子羽答谢起身,虽心有不甘,可官家如此说了,定不会将此案交于自己。就在此时,门外的小太监走进御书房,恭敬的禀报道:“官家,皇城司段副使求见。”
“让他进来。”
“是。”
那小太监应了句便去通传。须臾。段兴德踏进御书房,目光落在了陆子羽身上,陆子羽也扭头瞥了他一眼,二人目光短暂相接,陆子羽看出段兴德脸上闪过一抹诧异,似乎诧异自己为何在此。转瞬之间,段兴德已走进御书房,向赵恒行礼喊道:“臣段兴德,参见官家。”
“起来吧!”
“谢官家。”
段兴德答谢起身。“人抓到了?”
赵恒开口问道。“臣无能。”
段兴德连忙请罪,似乎担心龙颜大怒,继续说道,“臣已有所发现,此次前来特来请示官家。”
陆子羽见段兴德要于官家说要事,问道:“官家,臣是否告退?”
“不用。”
赵恒回了句,又朝段兴德说道,“说。”
“先前,陆大人在宋指挥使的书房发现了个路引,此路引的主人姓韩名琦,是近一个月来的京都……”段兴德简明扼要的将前几日在茶馆与陆子羽详谈的内容说了一遍,继续说道,“臣怀疑这个韩琦可能是那辽国暗探,也是帽妖案的凶手,特来请示官家可否容臣与陆大人通力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