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老朋友，你坐牢了，我得来看看你。”

苏丞相像是故意似的：“当初年轻气盛的时候，还互相说过，要在彼此的坟头上喝最好的酒来着。”

“……我还没死。”

宋策嘴角狠狠抽了抽。“跟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

“那你这个老狐狸就大错特错了，没想到，坐在大牢里，还挺惬意。”

宋策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再指了指床上那一堆好东西。风风光光的时候，没多少时间享受这些口福。现在闲的出花，这些酒啊，点心啊，山珍海味啊，他都在这个刑部大牢里面尝遍了。“外面为了你的东厂，都在争，听说林将军在想办法回来。”

苏丞相也一仰头，把酒喝了下去。“其实我是来当个跑腿的。”

宋策喝酒的动作一顿，有些紧张：“陛下，是要放弃我了？”

“陛下不会放弃他的救命恩人，只是有些人，怕是早就自己放弃了自己。”

苏丞相话里有话。宋策苦涩的笑容逐渐强盛。“东厂还是有好些老一辈的人在，他们有些话语权，陛下的意思是说，他想让逍遥世子试试，督公这个位置，你的话，陛下另有安排。”

苏丞相说这话的时候，一边喝酒一边盯着宋策看。宋策深深叹了口气：“长公主殿下那个独子？”

“一个纨绔皇族子弟。”

“东厂交到他手上，凶多吉少。”

苏丞相却似笑非笑：“说不定他做的比你好。”

“老苏。”

宋策狠狠的喝了两口烈酒。“陛下的意思我知道了，你呢？你不是打算支持谢祈淮？”

苏丞相不上当：“本相谁也不支持，本相向来比较爱看热闹。”

“将来的天下，到底是年轻人的。”

“老宋，你老了。”

宋策抹了一把嘴角：“你好像比我还大两岁。”

“是啊，所以啊，本相是你和摄政王两个人的老大哥。”

“来，老宋，叫声大哥来听听。”

“……幼稚！”

宋策把酒放下，有些不乐意：“能不能不提摄政王？”

聊得好好的天，干嘛要提那个人。苏丞相却稍微叹了口气：“当年的事情，他有错，你也有错。”

“我有错？老苏，我没错。这些年来，我为了壮大东厂，我承认，我宋策做尽了坏事，但是，当年的事情，我没错。”

“我们宋家，更是一点错都没有。”

“宋老将军是个大好人，但是你能保证，大好人身边，就都是好人吗？”

苏丞相起身，拍了拍宋策肩膀：“摄政王听到的看到的，未必和你看到的听到的一样。”

“他那个人，是非对错，本相不提，只是在先皇和先皇后这件事情上，他确实只是想要一个真相。”

“……你要是向着他说话的话，那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宋策这辈子都忘不了，他被摄政王带着人，强行把他变成太监的那一幕。“当年的事情，他错在过于冲动，你错在不该火上浇油，也不该偏信偏听。”

苏丞相把酒壶放下：“酒很好喝，少喝点，酒也伤身。”

“过两天吧，过两天，会有人告诉你一些真相。”

宋策不想再理会，什么偏信偏听？他父亲的心腹手下，他不去听，难道要去信摄政王的话，相信他父亲有叛国之心？“如果是你，你信谁？”

“那个人，不止是我父亲的心腹手下，他还是我亲叔叔。”

“他是你亲叔叔，但是宋策，他是你一个不配入祖庙的亲叔叔。”

苏丞相一针见血：“本相早就怀疑那几封求救的书信是假的。”

“我父亲身为将军，发出几封求救信，难道不正常？”

“先皇和先皇后为了自己的猜疑之心，让我父亲和那些大军活活饿死，难道不让人寒心？”

“……你和我争论这些毫无意义，如果你真的觉得先皇和先皇后是这种人的话，你当初为何还要救陷入危险的陛下？”

“那个时候的陛下，还小，他毫无反抗之力，你只要悄无声息的离开，他就能死无葬身之地，甚至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是你在暗处躲着见死不救。”

苏丞相的质问，让宋策重新怀疑起来。宋策当时有过瞬间怀疑的念头，一闪而过罢了。他得相信自己那个唯一活下来的亲叔叔。“你那个亲叔叔，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只是轻伤，宋策，你当年救小皇帝的时候，肚子上现在还有一条大伤疤，触目惊心吧？”

苏丞相问到这里，大步流星离去。宋策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不可能，不可能！他唯一的亲人不会骗他的，不会的。不会。他父亲不会有叛国之心。不会。“呜呜呜，哈哈哈，不可能，不可能……。”

刑部尚书听着里面宋策那凄惨的又哭又笑。“苏丞相，宋督公，会不会想不开？”

“你放心，谁都可能想不开，宋策不会。”

苏丞相补刀：“宋策脑子是不太好使，但他经历的残酷多。”

人不聪明，但是抗揍。“那就好，那就好，他要是在刑部大牢里面想不开，陛下也只会拿我是问。”

“丞相大人，您跟他说了些什么，他又笑又哭的……。”

尚书大人定睛一看，苏丞相人早就走远了。苏淼淼等到父亲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苏丞相书房。“父亲。”

“是淼淼啊，进来。”

吱呀一声书房门被打开，又被关上。苏丞相顺手搬来太师椅，熟练的把热水备上。“气色好了一些。”

苏丞相还把炭火点上了。苏淼淼笑着行礼后坐在了太师椅上。“父亲刚从刑部大牢回来。”

“看来父亲更看好林家二公子林湛。”

苏淼淼语气肯定，不管是逍遥世子还是林家二公子林湛。反正绝对不会是谢祈淮。父亲能让谢祈淮经常来苏家，看的就是他能给自己治病。其他的，父亲一样都不看好谢祈淮。“那你呢？你选谁？”

苏丞相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父女两个人感情好是一回事，有时候意见不一致，甚至完全相反，也是常有。苏淼淼有些赌气的成分在：“谢祈淮。”

“不再考虑考虑？”

苏丞相不奇怪，却似笑非笑。“理智上应该要选林家二公子林湛，或者逍遥世子，但感情上，我坚定无比的选谢祈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