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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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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女儿是个很累的工作,甚至比他的工作还累。

  小时候照顾吃喝拉撒,长大后消耗的精力甚至更多,每天都把佐天累得不行。

  当然,更主要是因为他的工作没什么可累的……

  其实在上学期间,他的成绩一直都是拔尖的,除了天赋之外,更离不开他素日里的刻苦努力。但在坐上那个名头听起来很唬人的位子之后,佐天就懈怠了。

  换做任何一个人想必都会懈怠的。

  每天通过网络确定舰队情况,确定物资储备情况,确认那些已经有人汇总整理好的数据,再定期上报。以及自己拟制(瞎编)作战计划,拟制(瞎编)各种文书和规章制度,组织开展训练及完善军事系统并开展相应研究(反正他都没干过)……

  没错,深空舰队是包含着共20000多艘各类战舰,其中主力战舰3000余艘的庞然大物!更有六十架负载千余中小型宇宙自律飞行器、标准大陆架撕裂射线炮及球型空间覆盖湮灭仪的“母巢”!

  深空舰队曾辉煌一时,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如今,包括他这个总司令在内,整个舰队只有70个人……

  假如智能机械也算是“人”的话,他这个总司令的牌面才能勉强显得更高大上一些。

  其实他并不喜欢他的工作,是他的父亲把深空舰队交到他手上,而他的父亲之所以能当上深空舰队的总司令,完全是因为他的爷爷是深空舰队的总司令……

  其实佐天小时候的愿望是做一名科研人员,后来他发现,那果然只是个愿望。

  他的成绩并不算差,因为他很会做题,然而达成他愿望的最大阻碍,是他只会做题。

  佐天在上学期间很害怕有人来和自己讨论问题,他可以把解开题目的所有过程详细地讲给同学听,却最怕听到别人问他为什么要这样想,或是向他请教除题目以外的问题。

  那些深奥的概念,他一点都理解不了。那些假说以及建立在假说上的知识体系,他只觉得荒谬。

  他只是明白该如何利用公式,而书上写明的推导或论证过程在他看来如观天书!

  所以他只能黯然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到深空舰队任职。

  “如果你不好好学习,以后长大了只能回家继承舰队!”

佐天向来这么教训自己的女儿。

  每次泪子听到爸爸的话,总会惊恐地瞪大眼睛,仿佛继承深空舰队是这个宇宙间最恐怖的事情。

  虽然她根本无法理解深空舰队究竟是个什么玩意,但爸爸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在佐天看来,这个在以往数百年岁月里能吓死个人的身份,在当下社会里简直没存在感到了极点!而且无疑是属于职业鄙视链最下方的“濒临淘汰的职业”。

  这个时代已经不需要深空舰队了。

  那支包含着两万多艘宇宙战舰的舰队,已经在基地中摆放了百年,连着它们自己与如今剩下的70个工作人员一同走向腐朽,并被甩在时代的垃圾桶里。

  最可悲的是它们尚未真正腐朽,却已经被世界遗忘了。

  那两万战舰、那六十架“母巢”还有什么用呢?防备外星人?得了吧,整个宇宙间所有的星球已经都被“囚鸟”编了号码,最终证实了外星人只是田园时代故事里的狂想。

  谁让这个宇宙只有这么小!?

  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田园时代的古人们极尽自己的想象,去探索这个充满未知的世界。就像在一片黑暗里摸索,每每踏足一块新的地方,那块地方就被点亮。

  一代人、两代人……无数代人,前赴后继,乐此不疲。无尽黑暗阻碍着他们前进的步伐,却同样是他们前进的动力。

  直到有一天,开拓者见到了光明……

  世间的最后一丝黑暗被驱逐,于是天地间只余光明,那是探索者的末日,因为再没有什么东西需要被探索。

  走出田园的人类文明近乎绝望地发现,他们所以为的无尽世界,不过寸地方圆!

  在这个小宇宙里,人类唯一的敌人,就是人类自己。

  最后一场内战结束之后,深空舰队真正地成了被束之高阁的古董,也成了人类曾经浪费资源的见证与罪证。

  它们在一百个标准年里淡出人类文明的视野,只有历史书还记得它们。

  可是一个没有未来的文明,何须什么历史?

  所以佐天不希望女儿走上自己的老路,而且说不定整个深空舰队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被拆解回收,那时候他这个“世袭”的总司令就真正失业了。

  幸好女儿一直对自然科学表现出浓烈的兴趣,而且似乎还很有天赋。还有好几年才会毕业的小姑娘现在已经开始自学中学的课程……

  佐天敢对着自家祖传的舰队发誓,自己绝对没有逼她学习!事实上,在知道女儿的奇怪癖好之后,他都惊呆了。

  他还记得那天泪子露出一个天真可爱的笑脸,对他说:“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女儿的话颠覆了他的三观,最后不得不感叹一句,果然不是亲生的,一点都不随他。

  没错,泪子不是他亲生的。

  事实上,佐天从来都没结过婚!

  他的性格太过内向,从来都没有与陌生人交往的勇气,准确地说他从来都没想过要与陌生人交往,久而久之,他似乎干脆丧失了社交的能力。

  人生的路已经走了这么长,佐天的交际圈只有上学时的部分同学,和深空舰队的其余69人,除此之外……嗯……最近认识了个人好像还挺谈得来。

  而他和苏淑老师的交流仅限于家长会上,某些一直想说的话从未说出口。

  他这样的人本来是不符合儿童收养标准的,但在上一次广泛社会改革的进程中,有人提出要充分动员待观察职业从业者,加大他们的社会活动参与度,所以经过一些繁琐的手续后……他莫名其妙达到了收养标准。

  待观察职业就是指那些要被时代淘汰的职业,比如深空舰队的总司令,比如深空舰队总司令,还比如深空舰队的总司令……

  在那次改革之后,斯诺将军整天忙着各处做义工,而他……

  成了泪子的奶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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