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间,姜岁安感觉好像有人在解自己的衣带。她瞬间睁开凤眸,正对上李殊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分明是在做苟且之事,可李殊却显得格外正经,无欲无求似宫阙上的神仙。“你干什么?!”
姜岁安按住了那只在她胸口衣襟处作乱的手,紧张到呼吸都在发颤。“太子身受重伤,臣不解开太子的衣襟,如何给伤口上药?”
李殊淡淡的收回了手。那只比女人还漂亮的手,已经染上了一片猩红。“既然殿下不要臣帮忙,那臣就叫几个仆人过来吧。”
李殊也不坚持,反正受伤的人也不是他。姜岁安想撑起身子,却发现自己全身都没有力气,更别提自己换药了:“叫几个女婢进来就是。”
李殊清洗双手的动作微微一顿:“微臣府邸全是糙汉子,没有女人。”
一想到被陌生男人上药、缠绷带……姜岁安暗暗咬牙:“那还是劳烦太傅大人吧!”
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姜岁安微微侧着身子,将脑袋埋在了枕头里。修长手指轻轻解开衣带,衣裳被剥开些许,露出她惨不忍睹的肩头——那上面已经血肉模糊,丝质的衣服甚至黏在伤口上,扯得姜岁安倒吸了一口凉气。“还知道疼?”
李殊凉薄的唇瓣勾起一丝讥讽,“臣还以为殿下铁骨铮铮,敢独自一人出宫就做好遭遇刺客的心理准备了。”
他指尖微凉,虽然很谨慎,但依旧不小心碰到了她。酥酥麻麻的,很奇怪的触感。姜岁安耳尖微微一红,不过很快就想到了重点:“你怎么知道我在临江阁?”
李殊拿着纱布的手微微停顿,旋即淡淡道:“路过。”
“真巧啊,本宫在内院,外宾只能在外院。”
姜岁安声音凌洋洋的,听不清她的情绪如何。但这话分明是在质问李殊。联想到上辈子那一株千年冰莲被临江阁阁主亲自送到太傅府上……李殊神色未变,他骨节分明的手拧干了毛巾,轻轻擦拭姜岁安肩头的血污。“殿下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别的?”
“真话。”
“路过。”
姜岁安猛地撑起身子,伤口再次裂开——“李殊,你的真话还真是别具一格。”
她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冷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假话也是路过吧?”
李殊却扶着她的双臂,将她按下:“李某从不说假话。”
……姜岁安无言了。他今日本该在府里,但听闻来报,说她乔装打扮去了临江阁,太子的身份俨然已经暴露。于是轻装而来,果然看见倒在了血泊之中的她。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李殊却忽然瞥见她身下的衣服也全是血迹:“把裤子脱了。”
姜岁安俊俏小脸儿涨得通红,一把拉过虎皮毯子轻轻盖在屁股上:“不,不用了。”
“听话,流了这么多血,伤口可能比肩膀还要严重。”
李殊格外严肃,“都是男人,殿下有的臣都有。”
“本宫……本宫不喜欢男人碰!”
她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一个蹩脚的借口。李殊狭长的凤眸微眯,似笑非笑道:“殿下喜欢被女人碰?可惜臣这太傅府没有一个女子。”
“……”姜岁安算是把自己给干进死胡同里了,是和不是都有问题。李殊收敛了笑意,开始解释之前的问题:“临江阁阁主是微臣的弟弟李迩,今夜邀臣小叙。”
“那些刺客什么时候混进去的,微臣的弟弟也不知道。临江阁的人以为那些人是殿下的护卫,才将他们放进去的。”
一番说辞,姜岁安感觉漏洞百出,却又指不出究竟有什么问题。她只能微微颔首:“原来如此,本宫也只是奇怪这巧合。”
总归是李殊救了她,不能现在就翻脸不认人。“微臣的弟弟已经在门外跪了两个时辰,殿下是否要见他?”
他垂眸,斯条慢理的收拾残局,仿佛门外跪着的那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人都已经跪着了,她还能说不见么?此处又不是她的东宫,而是太傅府。“让他进来吧。”
门扉吱呀打开,只见一个裸着上身的络腮胡糙汉,背上背着带刺的荆条,一步一跪的到了姜岁安跟前。“草民李迩,参见太子殿下。”
李迩恭恭敬敬的将荆条奉上,“草民管教下人不严,差点酿成大错。还请殿下鞭笞草民,出出气。”
又是言辞恳切,又是负荆请罪。李殊也轻启薄唇:“二弟,你方才那千年冰莲……”“既然殿下想要,草民岂有私藏的道理?”
李迩咬牙,提到这儿还有些不服。可他抬眸一对上李殊淡漠疏离的神色,又瞬间化作了臣服。都到了这个地步,姜岁安再当面揪着不放,就是她自己不识趣了。但临江阁的运营机制精巧,里面的装潢文雅矜贵,完全看不出全都出自眼前的糙汉之手。与其说他是阁主,倒更像是个打手。“抬起头我看看。”
姜岁安声音十分虚弱,面色苍白如纸。李迩乖乖抬头,藏在那络腮胡下确实可见五官端正。却和李殊如谪仙般的容貌气质相差甚多。“此事也是无法预料的,不怪你。”
姜岁安拢了拢被子,“与本宫一同出宫的人还在吗?”
李迩刚要说话,却被李殊开口打断:“春喜小公公伤势较重,现在已安置在医馆中。殿下放心,他没事。”
那就好。姜岁安心底喃喃道,如果因为她,让本来可以多活几年的春喜丧命,那她就真该死了。她缓缓合上了眼睛:“本宫要在此叨扰李大人了。”
“臣之幸。”
李殊拱手,领着李迩一同退出了卧房。李迩刚一出来,就拔出了荆条,一把扔在了花坛深处。那张粗糙的脸上满是不耐烦和不悦:“主子,您为何要救那人?您明知道,她是……”话还未说完,李殊一记锋利眼刀划过,李迩立马改了口:“反正我看她不顺眼!明明是个大男人,却娘们唧唧的,脸色白得跟个小白脸儿似的!”
“看来你是不想再担任临时阁主一职了。”
李殊语气平淡,仿佛在宣告一件小事,“江州最近在闹水患,你可以去把老三换回来。”
李迩顿时吓了个机灵,嘿嘿陪着笑脸:“您这是在说什么哟,老三在江州干得好好的,我才不去抢他功劳呢。”
在京城挂职当个阁主和去千里之外的江州治水安置流民,脑子被驴踢了才会选后者。“那就好好待在临江阁里,不可再生事。”
“是。”
李殊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他直到现在还忘不了刚才——他指尖触及姜岁安那光滑又白皙的肌肤。一颤一颤的,她会因为紧张而绷紧自己的身子,像一只明明可怜兮兮柔弱不堪,却又十分警惕的小白兔。兔子?他竟然会用兔子来形容一个男人?!李殊脸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