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家官宦的轿子?好生气派。”
“你还不知道吗?这轿上坐的是尚书乔大人的嫡女,也是荣国侯府的亲外孙。”
“荣国侯府?就是那个近日平冤的荣国侯府?”
“是呀,当年侯府出事时,乔大人为了避祸就把夫人和女儿送去了乡下,如今真相大白,是该接这位千金回来了。”
“诶,那夫人呢?”
“唉,听说早死了。可怜这位千金在乡下待了七年,如今及笄才回家。不过还好,今后人家可有好日子过了。”
……好日子?坐在轿中的乔少卿听着百姓们的议论,勾着唇冷笑的同时,一道清泪从她眼角划过。她父家虽是正四品的尚书郎,可母族却是尊贵的荣国侯府。本该享着世上最好的一切,可七年前荣国侯府陷入了无妄之灾,她和母亲苏氏被父亲丢在了乡野。乔家为了避祸不闻不问也就算了,可偏要纵容家中某些人折辱她们母女。吃泔水,挖猪食,在夏日取炭,在冬日洗冰。最过分的还是强迫她的母亲给人当“盂美人”。所谓的盂美人就是恶趣味的商贾用美人做他们的痰盂,什么杂活都不用做,只需要张嘴吞下主人吐出的浓痰即可,但稍有嫌弃就会被乱棍打死。苏氏不堪忍受,因而被人借机活活打死。不仅如此,死后还遭到七八个野汉围着尸体。“求求你们,放过我娘亲,我愿意替她承受一切!”
“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干扁的身材哪及得上曾经风华绝代的夫人啊!”
“可我娘亲是死的,我是活的,我可以……”“哈哈哈,没想到这丫头还是个小荡妇。”
乔少卿绝不会忘记,在那个黑夜中,年仅十岁的她是如何磕头哀求,甚至扒开衣裳愿意献上自己稚嫩的身子,就是为了护住母亲在这世上最后的一丝体面。可那些践踏在她身上的脚如千斤重,他们拧着她的下巴强迫着她一刻不漏的看完。“贱蹄子,别着急,等你长大了,自然能有体会!”
她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玩弄的身子,生前受屈受辱,生后竟也没有逃过这样的命运。苍天啊,你为何要如此折磨人!她心中的那根弦彻底崩断,竟是含泪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靠,这丫头居然还笑得出来!”
“她娘的笑得真变态!”
“艹,老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准笑了!再笑老子就打死你!”
男人的拳头一下一个血窟窿,她满口是血,却依旧还在大笑,像是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只是盯着苏氏腥红了双眼。……乔少卿拽紧裙边,掐断了不堪重负的回忆。如今她回来了,势必要夺走这七年她失去的一切,最重要的是为她那惨死在乡间的母亲夺一个公道。以及昨夜……一想到这,乔少卿下意识的夹紧了大腿,紧咬下唇,带着几分隐忍。早知道那野男人体力这么好,我就应该让他再多流一点血,也不至于这么折磨我!乔少卿痛苦的闭眼,昨夜的药效太过强悍,忘记了那个野男人的特征,隐约记着那野男人对她又啃又咬的,嘴里还说着狠话。明明自己也是吃亏的主,一时气不过骂了几句,就遭到那野男人更凶狠的撞击。且药效过后,她都挣扎着不要了,那野男人还不愿意放过她,一幅对她食髓知味的模样当真恶心!要不是她急中生智摁了对方的睡穴,只怕天亮之前都赶不回来。这京中怕是要如人所愿的多一则关于她惊天的丑闻。一夜的荒唐,让乔少卿痛苦的闭上眼。为何这世间的艰难都叫自己遇上了?这野男人是谁并不重要,只求着今后我在京中与他不复相见。不过…我是不是还答应了那人什么?乔少卿想要细细回想,却是引来一阵头疼欲裂,对昨夜下药之人更是恨之入骨!她们竟害我到如此,如今这清白一事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待我查清是谁的主意,定要叫她也尝试一下这野合的滋味!乔少卿的眼中划过一丝阴狠,就听见轿夫尖利的喊声。“二小姐,乔公府到了。”
乔家因为荣国侯府的光,从“乔府”摇身一变成了“乔公府”,地位显赫。乔少卿哆嗦着双腿下车,望着牌匾上斗大的“乔公府”三个金字,倏然低头看向自己手中一直紧抱着的深色包袱。玉手轻轻的抚摸,眼底带着无尽的留恋,甚至沾染着几分病态的暗色,用着几近温柔到风都能吹散的嗓音说道:“娘,卿卿带您回家了,您一定很高兴吧?”
——“老夫人,大人,二小姐回来啦!”
“太好了,乔家遗落在外的明珠终于回来了。”
乔家老太太何氏拨动着手中的佛珠激动不已,家主乔忠喊道:“快让卿卿进来!”
乔少卿归家是乔家的一件大事,偌大的客厅里除了主位的这二人外,还有一位夫人,三个姨娘以及三个姊妹,神情各有微妙。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之下,门外终于走近了一位少女。穿着褪色的粗布长裙,裙摆上还留着几块污渍,身姿矮小却纤细得过分。乌黑糟乱的头发下藏着一张白净的脸蛋,仅有巴掌大。两弯柳眉下的那一双杏眼含波,生得惹人怜爱,静时如娇花照水,动如落柳扶风。谁能想到这养在乡下的千金,竟能生得如此美貌,就是过瘦了点,苍白了点,却也引得大小姐乔倾芸眼里划过嫉妒。三小姐乔瑾宁轻轻地撇了她一眼别有深意的一笑。“卿卿。”
何氏看着乔少卿满眼的心疼,向她招手道,“快来这,让祖母好好看看你。”
“是啊,卿卿快过来。我是你爹爹,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乔忠也赶忙招呼着。“少卿拜见祖母,爹爹。”
乔少卿恭敬的行礼,乔忠却是迫不及待的扶起她。可却在闻到她身上的馊味后,脸色怪异了几分,连忙松开手退了一步,这才说道:“我的女儿啊,你终于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为父有多么想你啊!”
既是想我,又为何嫌弃我身上的馊味?乔少卿眼里划过一丝可笑,故意在乔忠面前抱紧手中的包袱。果不其然,引得他好奇的问道:“卿卿,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
乔少卿乖巧的脸庞上多了一丝深意,清晰的吐言道:“是娘亲呀,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