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现在还觉得意外？我记得我说过会治好你的，至少让你的身体恢复到正常状态。”

显然，萧渊洲压根没相信过她的话。路嫣然无声叹气，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等他好起来，他自然明白她从不说假话。况且，只有治好他的身体，他才有资格争那个位置。等萧渊洲一个身有残缺的人登基，萧宁轩却只能俯首称臣，那时再杀萧宁轩，想来一定有意思极了。前世萧宁轩留她双耳听谷中人惨叫，今生她亦要杀人诛心。直接让他死，太便宜他了。……翌日，两万晋国将士在所有百姓的注视下威风凛凛地跨出盛京高大威严的城门，一路奔向几千里外的南域。萧宁轩混在一群骑兵之中，白净的脸庞经受着沿途风霜的打磨，眼神狠戾。晋王府，午后。拿着命人熬制好了膏药，路嫣然不紧不慢地来到晋王府后院的书房。萧渊洲仍风吹雷打不动地坐在那张靠近窗边的梨花木椅上。轻轻将盛着膏药的托盘搁在一旁，瓷器碰撞的声音惊醒了萧渊洲。知道身后是路嫣然，他并未转身。“按你说的，已经安排下去了，这次会有人盯着萧宁轩。”

“多谢，来上药吧。”

路嫣然皮笑肉不笑地道。两人一坐一蹲，偌大的屋子里只时不时响起一两道衣料摩擦的悉悉率率声。一室静寂。直到路嫣然头顶冷不丁地冒出一道声音。“你要是再走神，不如直接让别人来。”

路嫣然猛地抬头，猝不及防对上萧渊洲那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路嫣然不悦。“如果你想，我也不是不能满足你，就是怕人家姑娘看到你这模样吓破胆。”

萧渊洲冷笑。“王妃当真是牙尖嘴利。”

当下没了思考破坏萧宁轩计划的兴致，路嫣然首次冷了脸。两人眼看着要吵起来，门外响起两道“笃笃”的敲门声。“王爷，太妃来了。”

上一次见到宁太妃还是两人成婚那日，路嫣然对这位萧渊洲的生母没太多感觉，闻言将最后一点药涂抹好方才不紧不慢地退到一边。宁太妃在婢女的搀扶下走进屋，甫一坐下，鼻子便吸了吸气，蹙眉道。“这屋里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萧渊洲道：“刚刚我们才上完药，那药的味道不怎么好闻。”

“不对，不是这个。”

宁太妃不见老态的脸上露出几丝疑惑，微眯的双眼盯着屋内看了一圈，视线突然落在对面案几上摆放的那罐膏药。宁太妃示意了一眼，她旁边侍立的婢女上前将膏药取过。路嫣然心里没来由的跳了一下，这一瞬间她诡异地感到一股不安的感觉。“啪——”青瓷的药罐被甩到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宁太妃的吊梢眉高高扬起，怒道。“阿洲，谁给的你这东西？”

路嫣然一怔，注意到一旁的萧渊洲似乎瞥了她一眼。萧渊洲道：“怎么了？”

“怎么了？”

宁太妃声音拔高，堪比哀嚎：“这药里加了滑石粉，你是一点没发现吗！”

“阿洲……阿洲！”

宁太妃快步冲到萧渊洲面前，伸手道。“快让母妃看看，你有没有事？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

萧渊洲挡住了宁太妃的动作，面上看不出喜怒。“这药是谁给你的？”

宁太妃质问。萧渊洲抿唇不答，路嫣然看着母子俩的身影，默默举起了手。“我。”

宁太妃瞪大了眼睛，脸色出奇的难看。路嫣然紧接着道：“但我没在里面加过什么滑石粉。”

这东西有生肌敛疮的功效，但长期服用会使人痴傻，早在几十年前就被官府定为禁药，市面上不许出售。“你、你——”宁太妃一只手猛颤，一只手捂着心口，看起来快要喘不过气来。路嫣然无奈：“你儿子这条命都是我救回来的，我现在犯得着再害他？”

随手捡起一块沾了残留膏药的碎片，路嫣然用指尖碾了碾，完全察觉不到什么。滑石几乎无色无味，混在药里一般很难被发现。几十年前，宫中曾发生过一场因滑石粉而起的祸事，正因如此滑石才被全面禁止。宁太妃竟然能如此敏锐的发现……快步走到萧渊洲身前蹲下，撩起他的衣袍。“你……”萧渊洲微恼，他咬牙闭上眼，难以承受连同宁太妃一起看过来的目光。路嫣然半蹲着，用濡湿的干净手帕一点点将刚刚擦好的膏药抹尽，丑陋的伤口创面露出，路嫣然仔仔细细看了半响，悬着的一口气彻底停在了那个不上不下的位置。“抱歉。”

路嫣然低声道，是她大意了，以为在这晋王府中，无人动手，这才把药给了下人，让下人熬制。况且，萧渊洲的伤口已经愈合，按照她一开始设好的进展，现在那两只腿应该已经愈合。算了一下时间，这才发现被下滑石粉应该是在四五日之前。还好时间不算长，要再发现得晚点，这位晋王只怕要变成一个傻子王爷。路嫣然突然的沉默彻底证实了宁太妃的话。宁太妃几乎咬牙银牙，质问道：“路嫣然，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滑石粉并非我所下。”

路嫣然道。“只要太妃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揪出背后的真凶。”

路嫣然率先想到的就是跟她有深仇大恨的萧宁轩，然而最让路嫣然忧心的并不是下药这一点。能知道她在给萧渊洲治疗，那就代表着萧宁轩还可能会知道她会对付南域的事。“路嫣然，我姑且再相信你一次，但我将阿洲交给你是让你治好他的，你告诉我现在是在做什么？我不关心你怎样，但若是阿洲有事，你也别想有好下场。”

宁太妃给了路嫣然一个冷冷的眼神。“阿洲……”萧渊洲冲着宁太妃淡淡一笑：“我没事，母妃安心。”

亲眼发现出事，宁太妃此时哪里安心得了。她拉着萧渊洲的手拍了拍，视线从路嫣然身上扫过：“照我看，还是再请个太医来照看你。”

宁太妃说着就转头吩咐随行的婢女：“英儿，你即刻去请太医来，我们阿洲的身体不好好检查一下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