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火把上燃烧的火焰被冷风吹得飘忽摇曳，发红的光亮，将众人的脸庞照得忽明忽暗。殷无掷地有声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僵直地愣在了原地，气氛尴尬。过了半响，孙羽凝总算反应过来，重重咬着唇角。“三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说着话，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眶中掉出。“我并未说过任何全是你的错，况且你该道歉的人也不是我。”

殷无将视线从孙羽凝身上收回，看向还在愣神的其他几人道：“大师姐为人究竟如何，大家应该都清楚，这次她许是因为难以接受师傅的事情才说了让大家不高兴的话，但大师姐的一颗心都是向着神医谷，向着我们大家的。”

几名弟子像是被殷无的目光跟话语灼伤了一样，一脸愧疚地低下头，低声道：“三师兄，我们知错了，我们不该这样说大师姐。”

事情闹到这般地步，谁的面子上都过不去。殷无撇开眼，叹气道：“干活吧。”

听到这话，几个弟子双手重新拿起锄头，一下一下地挖起脚下的土地。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孙羽凝眼里，蓦然闪过一抹不耐之色。……路嫣然在齐川连的床前守了整整一夜，天擦亮时，外边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动，并且不时伴随着说话的人声。其他人在开始布置灵堂了。路嫣然心下一沉，面色紧绷地看向床内。齐川连的身体已经彻底僵硬，完全没有能死而复生的迹象。一直冷静运转的大脑突然被一阵难以抑制的迷茫覆盖，看着床上的齐川连，路嫣然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很确定现在的齐川连是死了，这种情况，他真的还能醒过来吗？外边的响动持续了好几个时辰，将近傍晚，房间外突然响起一阵“笃笃”的敲门声。“师姐，灵堂已经布置好了。”

路嫣然转过头，沉默地看着门外的人影。“大师姐，我们进来了。”

没得到路嫣然的回应，外面的人直接动手推开了房门。一连进来了五个人，不算大的一间屋子立刻变得拥挤。进来的五人都换了白色的孝服，欲言又止地看着路嫣然：“大师姐……”“谁说要将师傅安葬的，都出去。”

路嫣然道。五人站在原地未动，面面相觑了半响，最后道：“大师姐，师傅已经走了，再拖延下去只会让师傅的身体腐烂，大师姐你都守了一夜，可师傅现在醒了吗？”

“为今之计还是尽快将师傅安葬为好。”

弟子劝道。几个人站在路嫣然对面的位置，无形之中形成一种对峙。路嫣然安静地看了几人一眼，突然一只手高高举起一块令牌，说话时的语气是跟她脸上表情完全不一样的强硬。“师傅走之前已将谷主之位传于我，现在我以神医谷谷主的身份命令你们出去！”

“大师姐！”

几名弟子面露震惊，谁都没想到路嫣然竟会以谷主的身份命令他们，一时难掩失望。“出去。”

路嫣然背过身，语气冷硬。房间里的气氛凝固着，半响，几名弟子对视一眼，丧气地退了出去。两扇房门被牢牢关上，几人干站在门外不知道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办才好。若路嫣然只是他们的师姐，他们或许还能借着身份去劝一劝，可一旦搬出神医谷谷主身份，谁都不敢冒着风险去违抗命令。神医谷弟子听命于谷主之令，若有违背按规矩处置。“别都围在这里，你们先下去。”

殷无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看了眼面前紧闭的房门。“这里我来处理。”

眼下谁都不敢轻易去招惹路嫣然，听到殷无这话只觉如蒙大赦，连忙跑下了楼。路嫣然正背对着门口坐在床畔，听到推门的声音直接道：“我方才不是说了，让你们都出去。”

“大师姐，是我。”

殷无出声。路嫣然一怔，正想说如果殷无也是来劝她的话那就不必白费口舌了，殷无微微动了动唇角，说的却是另一件事。“二师兄有事找师姐，他说请师姐现在过去一趟。”

“何事找我？”

路嫣然下意识追问，不知为什么觉得此事有些奇怪。二师弟有事，直接找过来就行了，为何要让别人带话。可带话的人是殷无，从小乖巧懂事的三师弟。路嫣然犹豫着该不该去，殷无又道：“方才过来时我看二师兄脸色很难看，似乎是出了什么事，这边我帮忙看着，师傅快过去吧。”

“好，三师弟麻烦你了。”

担心姬羽真出了什么事，路嫣然匆匆丢下一句便往外跑去。路嫣然跑下楼，身影很快消失在两侧栽满粗壮椰树的道路间。“大师姐走了。”

孙羽凝身体紧贴着房屋一侧的墙壁，看到路嫣然的身影消失，小声提醒其他人。“快些快些，别待会儿大师姐又回来了。”

几个弟子招呼着往楼上跑，同时不忘夸奖想出把路嫣然支走这招办法的孙羽凝。“小师妹你真厉害，这次多亏有你！”

一群人涌进楼上的房间，殷无趁着刚刚路嫣然离开的时间，已经给齐川连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见众人进来，便指挥着几个力气大的弟子合力将齐川连抬起。死人的身体是很僵硬的，抬着齐川连的几个弟子都不太敢使力，怕折断齐川连的四肢，只用双手承受住所有重量。“师傅，一路走好，徒儿们这便安葬您。”

殷无跟在后面喊。楼下的灵堂早已布置完成，屋内挂满了白色的挽联，堂下一口漆黑的棺椁竖放着，冷漠无情的向他众人宣告着齐川连已经彻底结束生命的事实。尸体放入棺椁后，在场的十名弟子齐齐跪在堂下，悲伤弥漫。“师傅，您安息吧。”

孙羽凝抖开足足几尺长的白布，柔软的布料在空气中鼓胀地起伏，最后慢慢盖在齐川连身上。“师傅，您一路走好。”

弟子们发出呜咽的声音，孙羽凝望着全身都已经被白布遮盖好的齐川连，忽然眼皮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