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齐连川板起脸敲了敲桌子。“之后你们有谁要是还敢偷懒，为师可不会客气了。”

孙羽凝眼珠转了转，直接便没了声音。“师傅不要啊——”桌上响起弟子们的哀嚎。一片混乱的声音中，路嫣然淡淡往后一瞥，视线中那道白色的人影正低着头，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因为齐连川的存在，今天这一顿饭吃得十分平和。路嫣然吃完饭后便径直往自己的房间去，前两日都忙着齐连川的事情，今天她总算有时间将自己的房间收拾收拾。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她除了医术不错外，私底下其实也很爱鼓捣一些跟毒理相关的玩意儿。若没记错的话，她的房间里正好就有一小瓶砒霜。只是这东西含有剧毒，一指甲盖的剂量，便能轻易要了一个成年男人的性命，正因如此，齐连川才一直不许他们私自使用。现在倒是方便了拿来研究解石花之毒。路嫣然走到二楼的房间门口，正打算推门，眼角的余光里毫无预兆地闪出一道白色人影。“大师姐——”让路嫣然听得心中泣血，永远都不可能忘记的声音。铺天盖地的恨意翻涌而出，路嫣然勾起了僵硬冰凉的唇角，一个冷笑转瞬即逝。“大师姐。”

孙羽凝抿着唇，搅着手指小心翼翼地靠近。路嫣然侧过头，露出假笑：“怎么了，小师妹找我有事？”

此刻，孙羽凝正背对着的小楼外围，齐连川正在慢慢靠近。路嫣然本来是理都不想理孙羽凝的，可齐连川这次来的这么巧，她便忍不住想亲自在齐连川面前上演一出好戏了。前世齐连川死后，孙羽凝得知她继承谷主之位，就曾摒弃前嫌主动接近过她。为的不过是那本只有世代谷主，或得到谷主恩许才能翻阅的神医谱！神医谱中记载了许多疑难杂病的案例与治疗之方，在神医谷建立最初时，那是只有谷主才有资格看的东西。到了最近几代，因为谷主的特许，对神医谱的限制方才减少，但这依旧不是普通弟子能看的东西。前世路嫣然是从孙羽凝手中拿到神医谱和神丹的。她并未想过，师傅为何要让孙羽凝把神医谱和神丹交给她，如今亦是不明。不过，前世孙羽凝当众把神医谱和神丹交与她后，才说明在师傅逝世后，她回到神医谷的这段时间，翻阅了神医谱，求她原谅。前世她念在同门之情，再加上孙羽凝当时模样可怜，还有神医谷众人为孙羽凝求情，一时心软，在孙羽凝说出还未参透神医谱后，又把神医谱拿给了孙羽凝学习。一时心软，酿成了神医谷后来惨遭灭门的大祸！如今，她倒是要看看，孙羽凝还有何种手段。路嫣然垂下眼睑，坐等孙羽凝的表演。“师姐，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孙羽凝声若细蚊。路嫣然一脸诧异，一副你说什么，我没听到的样子，大着嗓子喊了一句。“小师妹你说什么？”

孙羽凝差点将一口银牙咬碎，这路嫣然绝对是故意的！“师姐，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错，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我知道我做错了，因为那些事情，这两日师兄们都不愿意搭理我，我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说着，脸上流下两行清泪，真真是一副惨惨戚戚的可怜巴巴的模样。路嫣然恶心得不行，碍于还要将戏继续演下去。“我没有怪你，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那你也忘了吧，以后我作为谷主，也有责任引导你们。”

“啊——说起来我还没有恭喜师姐呢！”

孙羽凝惊呼一声，刚流过泪水的眼睛还很湿润，模样分外惹人欢心。只是看在路嫣然眼里，只有恶心。“多谢。”

路嫣然微微一笑。孙羽凝低下头，继续将两根手指来回搅动着，欲言又止道。“我才入门没多久，医术比不上师姐，脑子也不太行，平日里师傅跟师兄们讲的东西我其实还有好多不懂的，但我不太敢告诉师傅他们……”“师傅生起气来真的太可怕了！他要是知道我什么都不懂，肯定会狠狠罚我的……”好，很好。路嫣然简直要忍不住拍掌大笑了。这蠢鱼根本不用她钓，自己便主动咬上了勾！“所以师姐，我想借那本神医谱看看，如果我医术有所长进，以后就不会在其他人面前抬不起头了。”

孙羽凝弱弱道。路嫣然拖长声调，惊讶无比：“你想借神医谱？”

孙羽凝含泪点了点头，哽咽道：“求师姐帮帮我，我不想再挨师傅的骂了。”

“你——”“羽凝！”

路嫣然刚说了一个字，齐连川的身影霎时出现在前面的楼道口，他板着脸，眉目间隐隐笼罩着一层黑气。“你在说什么混话！你便是这样看待为师对你的教导的？”

“师傅！”

路嫣然跟孙羽凝同时喊道。齐连川盯着脸色已变得煞白的孙羽凝一眼，转头对路嫣然。“嫣然，看来果真是为师没教好这逆徒，神医谱是我神医谷世代相传的珍宝，你且收好了，莫要随便借出去！”

“不是这样的师傅，我没有说师傅不好的意思，只是想让自己的医术变好呐。”

孙羽凝往前进了一步，表情凄楚地想要解释，却被齐川连一个冷脸打断。“不必在说了，为师方才听得清清楚楚！原来为师平日对你的教导在你眼中都是责罚打骂，既然这般不服为师，你、你……”接下来的话就在嘴边，可齐连川始终说不出来。跟其他徒弟不同，孙羽凝乃是已故的旧友托付给他的。也正因如此，他始终对孙羽凝严厉不起来，平日孙羽凝爱耍些小聪明，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可这一次，孙羽凝说的那些话是他亲耳听到的，这作不了假。既然对他颇多怨言，又为何要来向路嫣然要神医谱？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会持续生长蔓延。齐连川此刻很难不怀疑孙羽凝的真正用意。“不是这样的，师傅你听我解释！”

孙羽凝泪流满面，无助地摇着头。“不必再说了，你给为师回去闭门思过，这几日都不要再出现在为师眼前。”

齐连川转过头，不愿再看孙羽凝。“师傅！”

“小师妹，你先回去吧，别更惹得师傅不高兴。”

路嫣然在旁边“好意”提醒。齐连川正在气头上，孙羽凝也怕自己越折腾下去情况反而会越来越坏，便抽泣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步步走下楼梯，消失在两人眼前。